首页 » 常识 » 常识 » 婆婆受伤免费释放
TUhjnbcbe - 2021/8/31 15:49:00

文37度鸢尾

01

锦王妃的声音终越来越小。

她站在房间窗前,看着好几个仵作打扮的人飞快奔来,径直进了锦王所在的房间;看见刑部官员一个个出现,站在院子四周,他们默不作声,只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做错事等待受训的模样。

刑部出大事了!

而这件大事,不在别的地方,正是锦王房间。

秦皇亲自前来,半夜,火急火燎,仵作,出大事……

关键词一个接一个浮现在脑海,锦王妃只觉整个人摇摇欲坠,她的双手使劲撑在窗台,用最后一点点期翼支撑她没有倒下。

锦王妃旁边两个房间,侧妃的情况不比她好很多,皆是泪流满面,哽咽着叫着“爷”。

……

房间里。

锦王躺在地上,蜷曲的姿势。

他穿着白色囚衣,头发凌乱的披散在地上,唇角有血,地上也有拳头大的一小摊,粘稠的,尚未干透。

他的双脚皆扣着镣铐,镣铐十余丈,另一头死死钉在墙里。

有限的自由,永远的囚禁。

只是,此刻,自由与囚禁对于锦王来说,都完全已没了意义。

秦皇坐在房间里唯一一个凳子上,他的眼睛里满是浑浊。

这不是他第一次死儿子,却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心疼。

锦王,这个从小到大被他宠着长大的儿子,虽说注定是夺嫡路上的牺牲品,却没想到,他会以如此悲凉的方式落幕。

秦曜阳和刑部尚书皆站在秦皇身后,从他们进入这个房间开始,便没有主动发布过任何一道命令,一切以秦皇的命令为准。

“裕王……”秦皇开口。

沉沉的声音,带着死一般的寂。

“儿臣在。”秦曜阳躬身,声音中同样满是沉重。

“朕老是在想……锦王既能给姜东一准备龟息丹,自然也能给自己准备……按照先前他从宫里拿出的药材,远不止炼制一枚的量……会不会他也吃了龟息丹……他没有死,他只是睡着了?”

秦皇语速很慢,带着深刻的绝望和浓浓的期翼。

他在等,等秦曜阳给他一个能让他松一口气的答案。

“回父皇,儿臣……不知。”秦曜阳的语气又沉重几分。

他微叹了一口气,对正在检查锦王尸体的仵作道:“你们都轻点,别把锦王弄疼了。”

众仵作抬头,互相看过一眼,皆从彼此眼神中看到无奈。

他们对龟息丹不熟,但就锦王的身体情况,怕是真死了。

“是。”有仵作垂首。

“现在情况怎样?可有发现?”秦曜阳问。

“回王爷话,锦王身上没有外伤,血中有毒,应是中毒身亡。”有仵作躬身答,“至于是什么时候中毒,毒液残留在哪个部位,还需要进一步检验。”

听得这话,秦曜阳下意识朝秦皇看去,只见秦皇脸色很难看,浑身散发着浓浓冷气。

他瞪过仵作一眼,随即打补丁:“父皇勿怪,龟息丹实在太少见,这些仵作怕是一辈子也没见过。”

“没见过?那就找一个见过的人来。”秦皇语气很硬,摆明了认定锦王没死。

秦曜阳和刑部尚书皆内心叹一口气,龟息丹那样珍贵的东西,哪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见过且能分辨服用后状态”的人?

“你们都先退下。”秦曜阳对仵作们道,“今日看到的,不许对外说一个字。”

“是。”仵作们垂首躬身,随即朝秦皇磕头跪安。

“出去的时候,看看霍坤来了没?若来了,叫他进来。”秦曜阳再补充吩咐。

“是,小的们遵命。”仵作们依次退了出去。

房间里很快只剩下秦皇、秦曜阳、刑部尚书以及裴公公。

02

“霍坤是谁?”秦皇问,“他见过龟息丹?”

“回父皇,霍坤是刑部一主事,仵作出生,他祖上曾出过一刑部尚书。”秦曜阳答。

“是那个霍?”秦皇显然已想到霍坤祖上是谁。

“是。”秦曜阳答,“霍家有独门验尸手法,据说至今……”

“混账!”秦曜阳话没说完,已被秦皇暴力打断,“锦王死没死还是两说,验什么尸?!”

丧子之痛已完全冲淡弑父之恨,此刻的秦皇就盼着锦王没死。

秦曜阳也已意识到刚那句话的不妥之处,正想着如何弥补,就听秦皇再又吩咐:“叫凤青翎马上过来!其他人,都不必进来了!”

他说这句话时,霍坤恰走到门口,当下停住步伐,目光落在秦曜阳身上。

秦曜阳侧头,朝他略一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进来了。

霍坤垂首退下。

秦曜阳方才走到门口,叫裕王府侍卫回府请王妃过来一趟。

……

凤青翎是在半个时辰后到的。

此刻,天已微亮。

走进刑部天牢这个特殊的院落后,她快速看过周围环境,径直往敞开着大门,一眼能看见秦皇、秦曜阳等人所在的房间走去。

在过来之前,侍卫已把大概情况给她讲述了一次,她心里略略有底。

“皇上,裕王妃到了。”站在门口的裴公公躬身汇报。

“叫她进来。”秦皇开口。

他的声音很是低沉,凤青翎瞬间想到一个词语:迟暮老人。

她走进房间,按照规矩,第一件事就是行礼。

可她还没开口,甚至还没走到秦皇面前,秦皇已开口:“不用行礼了,你去看看老九。”

“是。”凤青翎道。

她没有急着走过去,而是先看了看锦王周围环境。

这里已被无数人踩踏过。

若锦王死于凶杀,这里是第一命案现场,那么,毫无疑问,现场已破坏。

这样的话,她不会说。

一旦说了,第一个遭殃的,怕就是秦曜阳。

秦皇不懂,难道你裕王也不懂吗?

“你在看什么?”秦皇问。

“看锦王。”凤青翎毫不犹豫,极认真道,“儿媳得先从各个角度观察一番,毕竟,有的毒,近看反而不容易看出来。”

秦皇不懂毒,而凤青翎这话又太专业,秦皇瞬间就信服了。

“有什么异常?”秦皇问。

凤青翎不急着答,而是围着锦王再走了一圈后,这才开口:“没有。”

她顿了一下,补充道:“锦王当时很痛苦。”

“怎么看出来?”秦皇问。

“表情和手上动作。”凤青翎言简意赅,锦王眉心紧紧皱着,十指紧握,完全痛不欲生。

她已经走到锦王面前蹲下。

锦王身体已被仵作翻来覆去检查过,此刻早已不是刚死时的姿势,凤青翎也不在意,她先翻了翻锦王的眼皮,看看他的眼珠子,然后用柔软的帕子在锦王鼻孔里卷了一下,再掰开他的嘴巴,同样用帕子卷了一圈,最后看看他的耳朵。

瞳孔涣散,鼻孔和口腔里有血,耳朵无异常。

凤青翎再看看地上那一摊半干的血迹,再用了一张干净的帕子沾了一下。

“麻烦——”她的目光看向刑部尚书,“麻烦大人请人端两碗清水来。”

凤青翎话音落,不等刑部尚书开口,秦皇已开口:“裴公公,你去办。”

“是,奴才遵旨。”裴公公亲自去取水。

凤青翎将目光投向刑部尚书,果然,他的脸色不是很好。

秦皇刚那句话,摆明了不信任刑部尚书。

不过这也难怪,谁让锦王死在刑部大牢呢?纵然锦王的死与他无关,他也脱不了监管不力的罪名。

……同样脱不了监管不力罪名的,还有秦曜阳。

凤青翎朝秦曜阳看过一眼,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心。

03

“你尽管检查,有什么说什么,朕要听真话。”秦皇叮嘱。

“是。”凤青翎乖巧答。

她心里想的却是:真要听真话吗?真话就是锦王已死,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瞧这身上的尸斑,这可不是服用了龟息丹就能有的。

龟息丹是让人停止呼吸,停止心跳,停止血液循环,陷入假死状态,而不是让人呈现出与尸体一模一样的状态。

换句话说:龟息丹不会让人身体僵硬,不会让人出现尸斑,不会让血液中的血红蛋白死亡,更不会让人逐渐腐烂……

这也就是为何姜东一只能早上服用龟息丹的原因,一旦死亡时间超过一个时辰,尸体就会出现紫红色斑块。

凤青翎很快再看了锦王脖子上的皮肤,然后揭开他身上衣服。

“青翎!”秦曜阳皱眉。

凤青翎茫然的看过秦曜阳,秦皇和刑部尚书也跟着侧头,目光落在秦曜阳身上。

秦曜阳脸上有些不自在:“男女授受不清。”

所以……刑部尚书几分无语,裕王爷这是在吃醋吗?吃一个尸体的醋?唉,占有欲能不能不要这么强?

凤青翎虽也无语,不过这事儿也不是第一次了,当年在匈奴,他就因她看尸体的身体醋过。风秦心里就两个字:出息!

只有秦皇身同感受多一点:“老九的身体,叫个其他人进来看看。”他顿了一下,“就之前裕王说那个霍坤。”

他虽很反感霍坤仵作出生,可不得不承认的是,仵作出生的人在检查人身体时,比其他人更细。

霍坤进房后,同样得到了减免行礼环节的待遇,秦皇简单吩咐了两句,意思是:裕王妃不是很方便看锦王身体,你进来给裕王妃打下手。

霍坤领命后,快步走到锦王双脚处。

“王妃?”

“你看看他全身紫红色斑块情况,待会儿说具体点。”

“是。”

霍坤注意到凤青翎的用词,不是“尸斑”,而是“紫红色斑块”,她在刻意回避某些用词。

霍坤比凤青翎更早到天牢,对秦皇的想法也知道一些,故没有多问,更没有自作主张的用专业知识挑战秦皇。

他很认真的执行了凤青翎命令,将“紫红色斑块”情况汇报得很清楚,再得出锦王是昨夜子时“中毒”的结论。

“到底是不是龟息丹?”秦皇有些急。

“回父皇……”凤青翎忽的迟疑了,似乎余下的话让她很为难,又似乎她还在纠结思索。

秦皇心里“咯噔”一下,他压住内心疼痛,一个字命令:“说!”

“回父皇,恐怕不是龟息丹。”凤青翎说着,将服用龟息丹后的症状给秦皇描述了一番。

凤青翎每说一句,秦皇心里就绝望一分。

待得凤青翎说完后,秦皇这才闭上眼睛,忍了许久的老泪,终于忍不住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

即便他是看惯杀戮,手上染满鲜血,对天家无情深刻体会过的帝王,此刻,依旧是痛。

“有其他可能吗?”问题如此苍白。

凤青翎看着秦皇,只觉他比头一天苍老了许多。

她把目光投向秦曜阳,只见秦曜阳略一点头,凤青翎迟疑了一下,道:“有。”

秦皇嘴角微勾,浮光掠影间,如水面上破碎的冰。

他看见了凤青翎投向秦曜阳的询问目光,也知凤青翎说的这个答案,怕是安慰成分居多,可他依旧忍不住想被骗下去。

“说。”

“龟息丹不是近几年才有,而是百年前就有。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谁也不知道有没有人配制出更优的药丸。”凤青翎道。

“也许,锦王服用这药,能让身体呈现出与真实死尸相同的状态。”凤青翎再道,“按照之前锦王从宫里拿出的药材,别说配置一颗龟息丹,怕是配制二三十颗都够了。”

“龟息丹极难配制,锦王身边必定有极擅炼药之人,那人有多大能耐,我们谁也不知。”凤青翎的意思很清晰:锦王吃的不是老配方的龟息丹,若真是假死,必定是新配方。

秦皇点头,神色缓了缓:“你建议如何?”

凤青翎想了下:“首先,无论是什么样的假死药,无论身体与尸体如何看起来一样,有一点永远不会变:尸体会腐烂,而尚有生机的身体不会,所以,父皇只需等几日。”

“其次,若锦王真安排的假死,后面必定还有动作。无论是盗走身体,还是把他从坟墓里挖出来。父皇若对锦王既往不咎,大可遂他意。”

秦皇犹豫:若按照凤青翎说的第一种情况,等,很可能在他们等的时间段,锦王真的断了生机;若是按照第二种情况,秦皇心里又有些不甘。

他没立即给出选择,而是下巴一抬,指着先前叫裴公公端来的清水:“你要的东西在这里。”

凤青翎“是”了一声,把两张带血的手帕丢进水里——

凉水。

血融得很慢,只丝丝缕缕的红从帕子上溢出。

凤青翎没等血液完全融入水中,已拿了银针放入水里。

银针沾水变成灰黑色。

典型的血液里有毒。

“父皇……”凤青翎叹一口气,“锦王有中毒的迹象。”

秦皇点了点头,脸上没半分吃惊表情。

凤青翎心知秦皇应是早已经知道锦王中毒的事情,遂开口对皇上道:“父皇,麻烦请人去买两只小兔子,或者小狗狗回来,最好是刚生下不久那种。待会儿把这两碗水给它们灌进去。”

秦皇没说话,只朝外往裴公公看过一眼,裴公公立即躬身,吩咐人去办。

“你想试这毒能否致命?”秦皇问。

“父皇英明,儿媳想看看这毒的毒性大小。”凤青翎道,“这么一点血,若非剧毒,通常很难要了小动物的命。”

“若死了呢?”秦皇再问。

“若小动物死了,说明锦王……”凤青翎说到这里就停了,只摇了摇头,意思显而易见。若小动物死了,锦王便无力回天了。

“若没死呢?”秦皇不甘心的问。

“若没死的话,又分为两种情况,一是毒性确实很小,有可能是服用了改进后的龟息丹一类的药物,另一种情况是,毒性被稀释后,不足以致命,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儿媳都会进一步分析毒液的成分。待到毒液分析出来后,差不多就能知道锦王究竟是不是假死了。”

“需要多长时间?”

“短则四五个时辰,长则……”凤青翎顿了下,“长则说不清。毕竟,世上千千万万种毒素,谁也不知锦王所中之毒是由多少种毒素组成。毒与毒之间同样相生相克,若不把毒素找齐,就不能分析出中毒后对身体的影响。”

04

秦皇无奈叹气,凤青翎这番话,听起来全对,可,秦皇心里不是滋味啊!

他想要的结果是:立即,马上能给他。

狗狗很快抱来,刚出生六天的小奶狗。

侍卫当着秦皇的面,把两碗混了毒血的水给小奶狗灌进去,所幸,小奶狗虽呈现痛苦之色,却没有丧命。

凤青翎呼出一口气,脸上表情轻松一点。

秦皇很满意她这一反应,至少给他的感觉不是那么盼着锦王死。

“查毒的事就交给你了,朕希望早点知道结果。”秦皇站起来,“朕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裕王,你把你九弟的身体好好安置下,朕不希望再出任何意外。”

“是,儿臣/儿媳遵命。”秦曜阳和凤青翎双双领命。

秦皇剜了刑部尚书一眼,警告意味甚浓,大有待到秋后再算账的意思。

刑部尚书一个字不敢说,背脊压得很弯。

……

锦王中毒死亡的事情没有瞒太久,毕竟目击者太多,到当天下午,该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太子爷,锦王会不会真没死?比如服用了改进后的龟息丹之类?”

“不会。”太子一口否了,他看过府上这位心腹,“你当龟息丹那样好改进?就凤青翎在现场说的那番话,左右就一个意思,锦王没救了。她之所以说得那样委婉,不过是想给父皇一个缓冲的时间。锦王死在刑部天牢,裕王多少有点责任,她怕父皇一时接受不了那个结果,迁怒于裕王。”

太子喝一口茶,继续道:“第二,锦王就算真有改进后的龟息丹,他也不敢服用。当身体呈现出尸体状态,即便他的五感没有完全闭合,他也无法支配他的身体。换句话说,无论是谁都可以轻易杀了他。开肠剖肚的验尸是一种方式,随随便便一针刺入死穴,也是一种方式。”

“若他只是普通人,或者敢赌这一把,可他不是。他很清楚,他的兄弟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无论他是否假死,都一定会有人补一刀。”

心腹徐徐点头,他就是不懂,锦王为何要自杀。

“若不死的话,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他何必这么早认输?”心腹问出再一个疑问,“或者,锦王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确切的说,锦王确实死于他杀。”太子笑,眸中一抹轻嘲,“执刀的人是他自己,把刀递给他的却是本宫,裕王,荣王,以及十二皇子。”

心腹不解。

“在锦王这件事情上,一共分两步,第一步是让他失去父皇的信任,第二步才是切断他的生机。”太子说。

“在失去父皇信任的步骤中,一共又有三个层次,第一,追杀裕王,折射出他为人虚假,未达目的不念亲情不折手段;第二,驭下不严,买官卖官,这一点动摇的是秦国基石,说明他不适合最终坐到那个位置上;第三,派人追杀十二皇子,说明他的目标不光是封王的皇子,还包括普通皇子,这样心狠手辣的人,父皇会忌惮,他会担心有一天锦王把目标定向他。”

“追杀裕王和追杀十二皇子是同一个性质,若两个事情只发生其一,父皇都不会朝他开刀,只有两件事情相继发生,父皇才会觉得严重。”

“至于第二件事情,如单独只这么一个错,在父皇看来也微不足道。毕竟,既已发现错,弥补了便是,最多往后少给他一点机会。”

“这三件事情相继发生,父皇一次对他失望,两次对他失望,三次再对他失望,最终失去父皇的信任,将他贬为庶民。”

“而真正将他逼入绝路,断了生机的是昨天中午的那场刺杀。”

“刺杀父皇,这是父皇最无可忍的事情,锦王也从这件事情上明白了一点:他输的不是一战一役,而是从根本上输了。”

“刺杀父皇的人是他的亲信,这说明他的对手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而他毫无所知。除了昨日暴露出来的人,还有多少人没有暴露出来,后面还有多少后招,他同样不知道。”

“他的路已经走绝了……他若不想做一个关在牢狱里的看客,若不想承受后面有可能存在的一波又一波打击,最好的方式就是一了百了。”太子说。

“太子爷,小的斗胆问您一个问题,您后面还有后招吗?”心腹问。

太子笑着摇头:“为了这致命的一击,本宫所有老本都出了。”

他顿了一下:“只是那个叫如意的侍妾,本宫还没查出她的来头,安排她的那人有没有后招就不知道了。”

语气逐渐慎重:“无论如何,这个人才是劲敌。”

……

裕王府。

凤青翎虽呆在后院药庐,却压根没查锦王所中之毒的成分。

“你打算什么时候给父皇结果?”秦曜阳问。

凤青翎检查锦王身体时,秦曜阳就在旁边。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秦皇不希望锦王死,自然处处以他想象为先,而秦曜阳对锦王没太多感情,他很客观,也听懂了凤青翎那番言语。

锦王已死,不是什么假死。

凤青翎淡笑:“不需要我给结果,父皇最多明日便知。”

“喔?”秦曜阳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是断肠草,很单一的一种毒。”凤青翎说,“这种毒的名字和它呈现出来的效果一样,若不出意外,锦王肚子里已是一片溃烂。最多到明天,锦王的尸体便会发臭。到时候,不需要我再证明那是不是龟息丹。”

“你要两碗清水是什么意思?”

“本来只是怀疑,血液里有淡淡的断肠草的味道,我将血融在水里,再用银针试了,不过是为了看银针变化的颜色。”凤青翎说着,将两枚银针递给秦曜阳。

只见那两根银针上,灰黑已变成绣红。

“而至于找两个小动物试,不过是为了给父皇一个缓冲。帕子上只那么一点血,融于水中的则更少,那样少的量,小动物不会死。”凤青翎说。

秦曜阳点头。

05

“对了,锦王中毒,你怀疑是谁下的手?”凤青翎问。

“谁也不是,是他自己。”秦曜阳说。

他顿了一下:“首先不是我,其次,太子和荣王不会蠢到这个时候下手,一旦被父皇查出,先前做的一切就变成蓄意栽赃。而至于其他那几位,怕是还没能力做到神不知*不觉把锦王杀了。”

凤青翎笑了笑:“没想到锦王这么快就出局了。”

在先前她和几个皇子及家人的接触中,锦王的综合实力明明不错,至少比荣王强多了……

“顺势而已。”秦曜阳道,“有了第一个由头后,其他人乐意推一把。”

“下一个是谁?”凤青翎问。

“老十二。”秦曜阳毫不犹豫。

“你主推吗?”

“不,会有人替锦王报仇。毕竟,老十二那件事,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秦曜阳说,“人通常会先挑软柿子欺负,太子,荣王,老十二之间,毫无疑问,老十二最弱,到时候,我们看着便是。”

“你呢?听你这话,就好像锦王的死与你毫无关系,对方压根不会怪罪到你头上一样。”凤青翎道。

“当然无关。”秦曜阳回答得理直气壮,“为夫才是所有人中最委屈的一个,当日都被追杀成那样了,多少次差点死掉,父皇不想我们挖出真凶,我们就真的停了一切。”

他顿了一下:“你今日没听见,锦王妃看见为夫时,使劲骂为夫是懦夫。说我们当日明知锦王派人追杀,却不敢报仇,如今锦王失势,为夫立即带着父皇前去落井下石。”

凤青翎几分无语:“是,你最委屈。”

秦曜阳这番话,强词夺理到她连反驳的欲望都没了。

当日,秦皇不想秦曜阳挖出真凶,他确实立即就停了,只不过,在停下之前,所有该查的都查完了,并且找了巧妙的途径传递给秦皇。

十二皇子自编自导自演一事,同样有秦曜阳的手笔。

而最最关键的是:

凤青翎昨日不小心听到了一道秦曜阳的命令,命令的内容是,叫如意回夏国玄天楼,最近三年别给她安排任何任务。

也就是说,刺杀秦皇的那位锦王侍妾,是秦曜阳多年前便安排在锦王身边的人。

这样的人,他好意思说他委屈?

好吧,脸皮厚了,就这样。

……

锦王真死,而不是假死的事,果然如凤青翎所说,只过了一天,秦皇就知道了。

锦王臭了。

饶是房间里放了许多冰块,锦王依旧臭了。

非但臭了,他臭的速度还比普通尸体臭得快。

仵作再次集体验尸,在不允许开肠破肚的情况下,仵作们找到了几颗毒液残留特别多的牙齿。

应该是锦王咬破了藏在牙齿中的毒,毒液渗出时,最初扩散地便是附近几颗牙。

“张嘴!”凤青翎强迫秦曜阳张大嘴让她检查。

“不说了没有吗?你天天亲我,难道还不知道?”秦曜阳因长大嘴的缘故,声音很模糊。

“谁知道啊?万一你藏得深呢?”凤青翎坚持要检查彻底。

“说明你亲得还不够。”秦曜阳道。

“少贫嘴!”凤青翎拧一把秦曜阳的手臂。

秦曜阳却是笑,一把勾过凤青翎的腰,低头吻下:“欢迎王妃每日用舌头检查。”

“喂,纯洁点!”

“纯洁不了……”

……

锦王的死,自然起了一番连锁反应。

锦王党速度抛弃了原来的立场,努力寻求新靠山;柔妃的母族则偷偷计划着给皇上送美人,没了子嗣,若多一个宠妃也是好的;太子和荣王等人不动声色排挤原先的锦王党,再安置自己的人……

而最大的一个反应是:柔妃疯了,御医诊断为失心疯。

据说,锦王死后,她失眠很严重,经常自己和自己说话,她找秦皇闹了一次,说秦皇不信任锦王,这才导致锦王死,说秦皇是凶手。

秦皇念其痛失爱子,没有与她计较。

再后来,柔妃病情越来越严重,竟每日不梳妆,不打扮,也不出门。

再后来有一日,柔妃似乎好了,早上,她主动去给皇后请安,请安结束后,嫔妃们结伴离开椒房殿,这时,柔妃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剪刀。

飞快刺伤敏妃和贵妃后,朝皇后冲去……

06

忽来的变故,所有人都呆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椒房殿宫人,他们大呼着“护驾护驾”!一窝蜂似的往皇后冲去。

毕竟双掌难敌四手,毕竟养尊处优的柔妃打不过每天干着活儿的宫人,毕竟皇宫大内守卫深严……

柔妃尚未冲到皇后面前,就已被一群宫人扭着押到旁边。

“娘娘,您没事儿吧?”

开口的是皇后身边的嬷嬷,她慌张的打量着皇后,周围其他人皆惊*未定。

皇后没回答嬷嬷这一问题,而是抬头,目光看向不远处受伤的贵妃和敏妃。

贵妃已退到墙角,背脊靠在墙上,咬着牙,脸色一片白。

绝美的脸上一条两寸长的伤口,伤口不算长,稍有点深,挂在祸国殃民的这张脸上,显得触目惊心。

她一只手悬空,罩在伤口上方,另一只手紧紧握拳,却是放在心口的位置。

周围宫人已有人小跑出去请太医。

敏妃比贵妃略惨,她受伤的地方在腹部,血液染红了衣服。

她弯着腰,双手压在伤处,指缝里全是血,张开嘴巴,豆大的眼泪一滴滴落下。

“快,快宣御医!”皇后尖叫,听起来比受伤的人还惨。

她的脸上全是忧色,一把推开身旁宫人,火急火燎朝贵妃走去。

“妹妹,你怎么样了?”

皇后的目光只落在贵妃脸上,表情全是心痛。

为皇上痛的。

“臣妾还好,多谢姐姐关心。”贵妃露出勉强的笑容,她的下巴朝敏妃方向略略一抬,“敏妃妹妹似乎比臣妾严重许多。”

所有人的目光这才朝敏妃看去,皇后亦朝敏妃看过一眼,继而对着贵妃,无不担心的道:“若皇上看到妹妹这张脸毁了,还不知有多少人陪葬……”

她故意用的是“毁”这个字,目的是刺激贵妃,她很想看看贵妃或悲愤、或绝望,或郁郁寡欢的模样。

这世上,越是长得好看的女人,对自己容貌越在乎。

贵妃这次划伤了脸,后宫中,怕是所有嫔妃都会暗中感谢柔妃,祈祷贵妃这张脸永远不要再好了。

“不过一张脸而已。后宫中,比臣妾年轻美貌的妹妹多了。”贵妃再笑了下,似乎对容貌毫不在意,“臣妾相信,皇上不会因这张脸毁了迁怒任何人。”

她在后宫这么多年,从位阶低的嫔妾到一人之下所有人之上的贵妃,从来宠冠后宫,怎可能只有容貌?只可惜,后宫这些女人们,一直固执的认为她单纯的以色侍君。

“妹妹果然豁达,姐姐自愧不如。”

皇后笑着,朝敏妃走去。

哼,争宠的资本都没了,本宫看你以后怎么争!更可恶的是,贵妃刚最后那句话,折射的是皇后说皇上昏庸。

“敏妃,你怎么样了?可还好?”皇后缓缓走到敏妃面前,站定。

她这话说得不疾不徐,与刚才担心贵妃的语气完全两样。

“呜,好痛!”敏妃弯着腰,她抬头,看着皇后的脸上尽是祈求,“娘娘救我!”

皇后笑一下,淡定道:“放心,本宫会救你,皇上也不会看着你出事。”

“是。”

“来人,扶敏妃坐下。去看看御医怎么还没到!?不知道这里快死人了吗?”

皇后最后这句说得很厉,敏妃一听到“快死人了”,眼泪飙得更加厉害,她是要死了吗?

“皇后娘娘……”这时,贵妃开口,她没有福身行礼,是淡淡道,“若没其他什么事,臣妾先行告退。”

皇后很不爽贵妃不行礼,可在她和贵妃争斗的历史中,贵妃这不是第一次无礼了。

所谓持宠而娇。

从前,贵妃有皇上的宠爱,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她连皇上都不理;如今,贵妃同样有皇上宠爱,不光有宠爱,还有受伤这一环节。

此刻的贵妃,别说在皇后面前,怕是就算在皇上面前,她若不想行礼的话,皇上也不会多说一句什么。

皇后大度点了点头,算是许贵妃回去,她再叮嘱一句:“妹妹回去后,好好休息,尽快叫御医来给你看看,可别留下什么疤。”

“是。”贵妃微笑着答了一个字,点头,转身离开。

她的身后,六个锦绣宫宫人跟着离开。

07

“娘娘。”有人心头不爽,大概想着贵妃快失宠了,胆子也大了,“贵妃娘娘不光派头大,也足够身娇肉贵,不过伤到脸上而已,竟连膝盖也弯不了吗?”

皇后眸光一转,这话甚得她心,只是——

“贵妃娘娘确实矜贵,她如今有伤在身,急着回去也是正常。”

椒房殿虽有镜子,可不在厅堂,破相这种事,最好回到自己宫里,一个人发疯。杵在这里让别人参观,确实不是贵妃的风格。

皇后再看过说话那人,眸中似有警告:“你刚才那番话,以后大可不必说,否则,本宫会以‘挑拨离间’给你定罪。”

那人吓了一下,皇后和贵妃不是对头吗?怎这会儿替贵妃说起话来?她忙着福身:“嫔妾知错了,请娘娘原谅。”

皇后“恩”了一声,再看过敏妃一眼,估摸着就敏妃受伤这位置,她是走不动了,遂将目光落在柔妃身上。

柔妃被好几个宫人扭押着双臂站在厅堂的一个角落。

因挣扎太厉害,她的鬓发已乱,一张比前些日子苍老了太多的脸上全是疯狂。

她的剪刀早被人夺下,嘴里塞了一张布,发出“呜呜”的声音。

“柔妃,你可知罪?”皇后问。

她朝柔妃旁边宫人使了个眼色,那宫人立即把柔妃嘴里布匹扯出。

柔妃得以自由,原本被堵在嘴里的话终于得以发泄。

“本宫不知罪!”她先是吼了一声。

“杀人偿命,本宫的儿子是被你们的儿子杀了的,本宫要杀了你们!我儿在天有灵,看着我杀你们呢!”

柔妃的目光从皇后身上缓缓移开,落在众嫔妃身上。

“太子,荣王,裕王,还有老十二,老十三,还有你们这些人……”她的眸色很是冰凉,完全看仇人的样子,“你们当本宫不知道,锦王失势的时候,你们这些人,一个个落井下石,生怕我儿子安然度过。”

“哼,你们就是嫉妒!”

“有儿子的,恨不得我儿子死,死了就没有人和你们儿子争了;没儿子的……哈哈哈哈,你们永远也生不出儿子了,你们就是不会下蛋的鸡!”

柔妃旁边的宫人无数眼看过皇后,等待皇后给命令,他们再把柔妃的嘴堵上,可皇后迟迟不发号施令,只任由柔妃这番发作。

“咱们这个后宫,是天底下顶顶顶黑暗的地方!一个个貌美如花心如毒蝎……”

“我告诉你们,本宫就是发疯!本宫不陪你们玩了!”

“你们在这个地方耗死吧!我告诉你们,除了最后登上大宝那位,其他人都没有出路!”

“你们……”她伸手,纤细的手指指着这些人,张狂的笑,环绕过一圈后,这才恶狠狠的说出下半句话,“统统都得死!”

她的声音里带着无限冰凉,仿佛来自地狱的诅咒。

“哼,太子……”柔妃再一声冷笑,“你们以为太子就干净吗?”

“住嘴!”皇后脸色瞬间一变,声音拔高许多,“太子乃国之储君,岂容你随随便便诬蔑?”

柔妃压根没理皇后,只继续道:“还有他这位母后,我们秦国最最尊贵的女人!她的手上有多少鲜血,你们知道吗?”

“柔妃,你给我住嘴!”皇后疯狂给柔妃两侧宫人使眼色,叫他们速度把柔妃的嘴巴堵上。

只可惜,柔妃的反抗实在太厉害了!

她情愿身体受伤,情愿两条手臂被扭得疼痛,她也不住嘴的把想说的话一股脑儿倒出:

“你们很多人为何变成不会下蛋的鸡,我们宫里为何生孩子那样困难,多少人有过流产的经历,其中原因,你们就没想过吗?”

“我们这位皇后,满口仁义道德,事实上却是最龌蹉的一个……”

声音戛然而止。

柔妃身后,有一宫人用手刀劈下,落在柔妃后颈上。

身体软软倒下,瘫在地上。

08

皇后依旧怒,她的目光虽看着地上柔妃,可她很清晰的感觉到周围看向她的目光,一道道充满怀疑与防备。

不受控的感觉席卷而来。

方才,当柔妃说第四句话的时候,她就应该叫人把柔妃的嘴巴堵上了!

不,还应该更早一点!

她压根就不该叫人扯掉柔妃嘴里的布匹,柔妃今儿这行为,就算不死,也足以打入冷宫。

现在可好,明明是弄死柔妃的大好机会,却多加了个赠品:质疑她这个皇后。

“来人,先把柔妃送回宫,好好照看着。”皇后压住心头怒气,尽量心平气和,“待会儿把贵妃和敏妃伤口处理好后,医院所有御医前往柔妃住所,好好给柔妃看看,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能不能治?”

“是。”有宫人低声答。

皇后叹一口气,用无限同情的目光看过柔妃。

“也是可怜人,儿子刚走没多久,整个人都魔怔了,看谁都是仇人……”皇后再感慨一句。

她不打算反驳先前柔妃那段话,多年的宫廷生活,她很清楚有的事情不能解释,越解释越让人怀疑。

她走到敏妃身侧,一脸关切问刚来的御医:“敏妃怎么样?”

“回娘娘,敏妃虽伤在小腹,伤口看起来狰狞,但庆幸的是,剪刀没有毒,也没有伤到内脏。好好调理一段时间,只要伤口不感染,待到愈合后,应是无碍。”御医答。

皇后点头,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来人,备步撵,送敏妃回宫。”

“是。”

“回去后好好休息,缺什么或者奴才们不听话,就告诉本宫。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只有一件,就是养伤,明白了吗?”

“是,嫔妾谢娘娘关心。”

敏妃因受伤部位在腹部的关系,她无法弯腰,也没有给皇后行礼。

不过,她那一脸的歉意,一脸诚惶诚恐,却是极大的取悦了皇后,皇后挥了挥手,叫人把她送出去。

“散了吧,所有人都散了。”皇后有些累的样子,“今日这事,不但有人受伤,还见了血,怎么说也是事故,本宫需汇报给皇上。”

她顿了一下:“本宫希望,往后再也不要出类似的事情,咱都是皇上的女人,是一家人。”

“是,嫔妾谨遵娘娘懿旨。”众人再次行礼,躬身退下。

……

再说贵妃。

贵妃跨出椒房殿厅堂的时候,表情很淡定。

她的脸上虽有伤,可她一点不在意,整个人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依旧是骄傲的凤凰,仿佛那一点点伤根本不会给她带来一丝一毫的困扰。

出椒房殿后,她伸出一只手,悬空垂着。

在后宫,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可馨嬷嬷却是心头一紧。

贵妃将门出生,除了偶尔摆谱外,一向不喜被人扶着,今儿刚出了椒房殿就示意需要人扶,怕是……

贵妃娘娘的身体,不会如看起来这般好。

馨嬷嬷快步上前,双手扶了贵妃的手,果然,贵妃将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馨嬷嬷身上。

“娘娘……”馨嬷嬷侧头看过贵妃,担心道。

“腿软。”贵妃好生委屈,馨嬷嬷是她入宫时带进来的,关系最好,她偶尔也会向馨嬷嬷撒娇,“我一想到可能要破相,就觉得害怕……”

身后宫人丝毫不觉违和,她们这位贵妃娘娘,一向是对外冷艳高贵,如高岭之花,可对内,却是小女人一个。

“娘娘,奴婢刚已吩咐人给请了御医,因得娘娘要回宫,所以请御医直接去了锦绣宫候着。”馨嬷嬷低声宽慰。

“御医……”贵妃重复了两个字,低叹一声,“御医自然极好,太医院的药材也是整个秦国最好的,可……”

贵妃的话没说完,所有人脑海里都自动自觉替她补充完整了:可自从有了凤青翎,太医院御医们的医术就不够用了!

“娘娘,要不,奴婢派人去请裕王妃进宫一趟?给您瞧瞧。毕竟,脸不同于其他部位,半点疤痕也不能有。”馨嬷嬷请示,“不是说御医不好,而是,女人总归更懂女人。若裕王妃来,说不定娘娘脸上非但不会留疤,皮肤还能比从前好很多。”

贵妃听得最后这句,眼睛顿时一亮:“裕王妃真有这本事?”

“裕王妃有没有这本事,奴婢不敢打包票,可只要裕王妃出马,娘娘脸上不会留疤却是必然。”馨嬷嬷道。

贵妃笑,很感兴趣的样子,只是——

“本宫上次为了茶叶,把她和裕王赶出锦绣宫,不知他们会不会嫉恨?会不会不来?”

“娘娘多心了,奴婢瞧着裕王和裕王妃都是大度的人,必不会为了那等小事与娘娘闹不愉快。”馨嬷嬷说。

贵妃这才放下心来:“既然如此,赶紧宣裕王妃进宫!带上她的药箱!一刻也不许耽误!本宫若破了相,第一个拿她是问!”

馨嬷嬷“是”了一声,吩咐身后宫人赶紧去办。

09

回到锦绣宫时,御医已等在正厅。

贵妃压根没往正厅迈过一步,只吩咐人给御医说了一声:裕王妃待会儿要来。

御医当即明白,这里不需要他了。

他给宫人交代了洗伤口的步骤,建议宫人先把伤口给贵妃娘娘清洗了,不必非要等裕王妃来。

宫人认真记下步骤,再谢过御医,把御医送走。

“娘娘,您怎么样?”

走进寝殿后,馨嬷嬷毫不犹豫将贵妃扶到床上躺下,将她的双脚放到床上。

上次秦曜阳和凤青翎离开不久,贵妃已告诉她怀孕的事。

贵妃今日这番反应,将容貌排在后面,显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怕是宝宝。

“似乎不是很好。”贵妃皱眉,“小腹隐隐痛。”

宫里派来的人到裕王府时,凤青翎正在练习刀法,她一眼看过来人,知是锦绣宫的人。

顺手将刀递给朝霞,脸上已噙着笑意。

“真是稀客,娘娘可是有什么差事?”凤青翎笑问。

“差事不敢。”宫人笑着,很快行礼后道,“娘娘想请裕王妃进宫一趟。”

进宫?还是这样明目张胆的叫人接她进宫。

凤青翎心头一沉,脸上露出少许忧色:“娘娘可是身体有所不妥?”

宫人原本还展露出的笑容顿时就是一收,她的脸上全是担心,看着凤青翎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口气:“王妃料事如神,娘娘脸上被人戳了一刀,也不知会不会留疤。”

“脸上被戳了一刀?”凤青翎皱眉,声音再又沉了几分,“怎么回事?”

“还不是那个柔妃,锦王死了后,她就在宫里发疯。今儿早上请安后,她忽的拔出一把剪刀,朝娘娘刺去。”宫人一脸怨念。

她可不敢把经过说详了,毕竟受伤的不止贵妃,还有个与裕王妃关系更亲的敏妃。

万一裕王妃听说敏妃受伤,即刻抛下贵妃去看敏妃,那她这趟差事就算搞砸了。

“朝霞,你去一趟药庐,把桌子上的瓶子全部装进医箱,再把医箱给我拿来。”凤青翎吩咐,“快点!”

朝霞一声“是”后,飞快离开。

跟着凤青翎许久,凤青翎很少用催促的词语,显然,在凤青翎看来,贵妃伤得不轻。

或者说,对于凤青翎来说,快速进宫很重要。

朝霞离开后,凤青翎便与宫人一同往外面走去,她一边走,一边又问了几个问题,有关于贵妃脸上伤口的,也有关于柔妃扑向贵妃细节的。

她看似问得很随意,可事实上,凤青翎的脑海里,却把贵妃受伤的经过场景还原了一次又一次。

贵妃虽看起来只伤了脸庞,可在柔妃冲向她那一瞬,她必定吓得不轻。

……

朝霞一路轻功去轻功来,凤青翎与宫人刚走到王府门口,她已把药箱拿来。

候在门口的是宫里出来的马车,凤青翎坐上去后,宫人亦坐了上去。

朝霞晚霞皆跃跃欲试的表情,想要陪凤青翎一同进宫,凤青翎一个眼神制止。

皇宫是什么地方,岂是她一个小小王妃随随便便能带人进去的?

就算她这会儿让朝霞晚霞跟着,待会儿到了宫门口,她们同样进不去。

朝霞晚霞心里那个愁啊!

身为王妃的贴身丫鬟,她们应该寸步不离保护在王妃身边才对。

王妃前几次进宫,身边都有王爷,可今儿王爷不在啊!谁来保护王妃?

仿佛看出朝霞晚霞所想,凤青翎微微一笑:“叫龙八去刑部候着,若看见爷,就给爷说一声,我奉旨进宫了。”

“是。”朝霞晚霞心头略安。

一旦王爷听说王妃被贵妃接走,必定会马不停蹄奔进宫。

……

宫里出来的马车,车上有很明显的标识。

这一路上,无论是见过世面的,还是没有见过世面的,皆不敢挡道,远远让出一条路。

马车速度很快,并不比单独骑一匹马慢。

“王妃。”宫人开口。

凤青翎“恩”了一声,眼角往上一挑,很随意的朝宫人看过一眼,等她下文。

宫人表情有些犹豫,很快鼓起勇气道:“王妃到了锦绣宫后,可请娘娘派人到王爷下早朝的地方候着。”

凤青翎眉角再挑了挑,似乎在问宫人为何如此。

“王妃不是叫人在刑部候着吗?待到王爷一进一出,必定耽误不少时间,还不如早点告诉王爷。”宫人道。

凤青翎笑:“好。”

那对母子也好久没见面了,刚好趁这个机会见上一见。

宫人却想:王妃果然是不放心贵妃,她这么急着要王爷过去,是怕贵妃受伤后面,胡乱发脾气的对她不利吧!

他们家贵妃,任性之名,远近皆知。

10

在凤青翎往宫里走的这段时间里,锦绣宫内,贵妃已查看了小底裤。

裤子上果然有血。

血不多,大概有小拇指粗细一道。

馨嬷嬷脸色都变了,她小声埋怨,声音里全是后悔:“今儿就不该走回来!从皇后那儿出来时,就应该坐步撵!”

还不到3个月的胎儿,原本就不是那么稳,加上贵妃这年龄……

说实话,纵然她保养得再好,可依旧年龄不小了!

“然后惹得人怀疑吗?”贵妃笑问,她比馨嬷嬷淡定许多,“本宫又不是第一次怀孕,也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征兆,别太担心。”

她顿了一下:“当年怀我那大儿子时,境况比现在艰难多了,当年都能安稳度过,何况现在。”

那时候,她在宫里根本没有什么亲信,太医院虽有打点,但必定不敢全然交付,哪像现在,她在宫中经营多年后,这里不光有她的心腹,还有她布置的钉子。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她,还有凤青翎那样百分百完美的儿媳。

既聪明,又有本事。

她能自保,还能帮助秦曜阳。

唯一的缺点是她的母族,在夏国来看,她的母族足够强悍,可放到秦国,就是阻力了。

不过——

她相信她的儿子,秦曜阳不会让她失望。

虽说秦曜阳曾透露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可她不相信,从秦曜阳第一次展露政治才华开始,她就不相信秦曜阳没那想法。

馨嬷嬷低叹了一口气,从桌子上取来清洗伤口的东西:“娘娘,奴婢先给您清洗伤口吧,免得待会儿伤口结痂了。”

贵妃点头:“给本宫拿一面小镜子来。”

“娘娘……”馨嬷嬷并不很赞同,像贵妃这种绝世美人,若看到脸上一条伤口,不一定承受得了。

“快去拿!”贵妃笑着催促,“本宫又不是18岁的小姑娘,不会把容貌看那样重要。再说,本宫又不是不知道脸上有受伤。”

馨嬷嬷无奈,只得走到妆镜台旁,取了个拿在手上的小铜镜。

“娘娘,您照了镜子后,可一定要保持心情平静啊!”馨嬷嬷将小铜镜抱在怀里,一副非要贵妃答应她,她才给镜子的模样。

“好了,知道了。”贵妃伸手,掌心朝上。

馨嬷嬷一万分不情愿的把镜子放在贵妃手上,然后开始准备清洗伤口。

先把干爽的棉布铺在贵妃脸颊下方,铺厚厚的一层,然后用薄棉布沾清水,小心翼翼替贵妃洗着。

“嘶……”贵妃吸一口冷气。

馨嬷嬷手上一抖,第二下便落不下去了。

“没事。”贵妃开口,“你继续,这种时候肯定痛的。”

馨嬷嬷“是”了一声,再用薄棉布沾水,然后继续清洗。

贵妃忍着痛,她一手举着小镜子,一双美目看着镜子里的伤口。

“亏皇上封她为柔妃,瞧她这下手,可真狠啊!”贵妃感慨,“这伤口足有2寸长了!似乎还不浅。幸亏本宫反应灵敏,否则还不被她刺到骨头里。”

“是。”馨嬷嬷附和,贵妃这是在自我表扬吗?表扬她反应敏捷。

“这女人发起疯来,当真不可理喻。”贵妃再感慨。

“是。”馨嬷嬷再附和。

贵妃将镜子举高一点,看了看自己的全脸,用万分不解的语气道:“真不知道这样魅惑众生的一张脸,她怎么下得了手?”

馨嬷嬷的手顿了下,很快恢复正常。

淡定,保持淡定。

她跟着贵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贵妃在自恋这一点上,从来都层次较高,不是她这样的普通人可理解。

“娘娘,柔妃是女的。”馨嬷嬷小声提醒。

“本宫当然知道她是女的,本宫又没说她是男的。”贵妃道,她顿了一下,将镜子放在心头,看着馨嬷嬷不爽道,“你的意思是,本宫只能魅惑男人?”

馨嬷嬷心里答“是”,开口却是:“娘娘魅惑众生的能力无需置疑,只是,对方是柔妃……”

贵妃一条眉毛挑了挑,重新拿起镜子,继续照着:“你说的也是,本宫和柔妃,虽姐姐妹妹喊着,但是本质上却是竞争者,争皇上的宠爱,比各自的势力,比各自的儿子……”

馨嬷嬷没说话,贵妃继续,脸上有淡淡的忧伤:“她恨本宫,恨不得本宫毁容,拼命在本宫脸上刺上一刀也正常,谁叫本宫比她美呢?”

馨嬷嬷给贵妃清洗伤口的手又停下了:娘娘,您要夸自己就直接夸吧,别拐弯抹角,还一副忧伤的样子。

贵妃见馨嬷嬷没给她回应,觉得有些无趣,当下换了个话题:“馨儿,你猜柔妃为何要一刀刺在敏妃肚子上?”

“因为顺手。”馨嬷嬷道,“脸的位置稍高,举着剪刀不方便,肚子那位置方便拿刀,方便冲刺,方便使劲。”

贵妃轻皱了眉,看着馨嬷嬷的目光中充满嫌弃:“亏得你跟着本宫,就你这个分析能力,若跟着其他妃嫔,早把你赶走了。”

她矜持的收回目光,幽幽道:“柔妃刺向敏妃的肚子,分明是因为……”

“是因为敏妃会生!”不等贵妃说完,馨嬷嬷已抢先回答。

贵妃很欣慰的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裕王太优秀了!这才回秦国没多久,就深得皇上喜欢,给他的几件差事也办得极好。”馨嬷嬷一边说,一边朝贵妃看去。

果然,贵妃也不照镜子了,一张脸上全是笑意,比夸她是天下第一美人还开心。

“照奴婢看来,当今几位皇子,无论文韬武略,再没人及得上裕王。”馨嬷嬷有意让贵妃开心。

贵妃佯装生气,嘴角的笑意却扬得老高:“胡说!我家荣王也不错。”

“是,荣王也极好。”馨嬷嬷顺着贵妃的话。

“哎,我说,你能不能有点主见?”贵妃再嫌弃的看过馨嬷嬷,她顿了一下,摆出正儿八经的样子,吩咐道,“你家小主子虽优秀,但你也要学着低调,懂了吗?”

“是,奴婢谨记娘娘教诲。”馨嬷嬷笑答,娘娘这是低调的炫耀呢!

11

凤青翎走进锦绣宫寝殿的时候,房间里只有贵妃和馨嬷嬷。

就空气中的气氛而言,凤青翎没感觉到一丝伤心,反而很愉悦。

有那么一瞬,她以为她先前的分析错了。

贵妃虽有受伤,但只是皮外伤,而且,通过这次受伤,她不但没有损失,还有所得。

亏得她一路心急如焚,亏得她把之前炼好的保胎的药丸子全部带来了。

“青翎——”贵妃喊了一声。

凤青翎忙上前一步,规规矩矩行礼。

“别行礼了,快过来给本宫看看脸。本宫这张脸可比那套礼节贵重多了。”贵妃说着,挥手叫刚送凤青翎进来的宫人退下。

凤青翎“是”了一声,走到贵妃面前,倾身将医箱放在床侧。

“本宫见红了。”

倾身的瞬间,凤青翎听见贵妃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凤青翎瞳眸顿时就是一缩,果然是先兆流.产。

“血多吗?”凤青翎小声问。

贵妃朝馨嬷嬷使了个眼色,馨嬷嬷立即将贵妃的小底裤拿了过来。

凤青翎看了一眼:“现在怎么样?”

“小腹有点痛。”贵妃道。

“还在出血吗?”凤青翎问。

贵妃点头:“还在,但没刚才那么多了。”

“是惊吓的吧?”凤青翎问话间,已把指腹压在贵妃手腕内侧。

贵妃再次点头,没说话,生怕惊扰了凤青翎把脉。

凤青翎敛着眉目,这次把脉的时间比平时都长了不少,也比平时认真更多,足足半盏茶时间后,她这才把手放下。

“这些日子都吃了什么?有做记录吗?”凤青翎问。

馨嬷嬷立即把一卷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送了过来。

上一次,凤青翎给贵妃把脉确认怀孕后不久,她就请秦曜阳派人传话给贵妃,这些日子以来,所有入口的东西都记录下来。

吃了什么,吃了多少。

“怎么了?有人给本宫下药?”贵妃见凤青翎脸色有异,遂问道。

“也不一定。”凤青翎双手展开纸张,看得很仔细,“我就是以防万一,排查一下。”

贵妃心头大安,看凤青翎的目光更加欣慰。

瞧他儿子,多会找媳妇儿,多好的眼光!

像凤青翎这样小心的人,就算把她放在后宫,置身宫斗的环境,应该都不会输。

只是,她这样骄傲的女子,不会喜欢那样的生活。

所以,她的爱情观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几样东西,以后尽量少吃。”

凤青翎说着,目光在房间里看过一眼,桌子上没有笔墨,她索性走到妆镜台旁,用贵妃的眉笔在纸上打了几个圈,再递给馨嬷嬷。

“这几样有问题?”馨嬷嬷问。

“不是大问题。”凤青翎道,“只是有一定活血的功效,咱小心一点总不会错。”

“是。”馨嬷嬷双手捧着这纸张站到旁边。

凤青翎没立即离开妆镜台,而是顺手打开几个小瓶子嗅了嗅,有的还挖出一块抹到手背上,仔细看了质地。

“娘娘这些年青春不老,和用这些密不可分吧?”凤青翎笑着问,侧头看过躺在床上的贵妃。

“有一定原因,你觉得怎么样?”贵妃问。

“确实很好,全是极品药材。”凤青翎手上拿着一个瓶子,露出爱不释手的样子。

“若喜欢的话……”贵妃将目光转向馨嬷嬷,“馨儿,你去看看我们还有多少,本宫记得前些日子皇上才给送来一瓶新的。”

“是。”“皇上送的?”

两个声音一起响起。

贵妃眸中带着一丝询问,凤青翎立即就笑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能配制出这样的珍贵的东西,里面光是药材,就价值万金。”

她顿了一下:“在这后宫,娘娘这怕是独一份吧?”

贵妃含笑点头。

“那娘娘以后少用点。”凤青翎说得那个随意。

“为何?”贵妃问,心里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妥。

“娘娘刚才不是说要和青翎分享吗?”凤青翎眨巴着眼睛,仿佛贵妃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这种好东西,又不是无限量供应,属于用一点少一点的。娘娘若不省着用,青翎就没得用了!”

呵!贵妃笑,原来是这个原因,亏她还以为皇上送来的东西有问题。

凤青翎看过贵妃如释重负的笑,心情升起一股复杂。

她走到床边,打开医箱,一箱里面,除了银针、柳叶刀、白布,金疮药、针线等外,还有十多个小瓶子。

其中红色一个,蓝色两个,青色十个。

凤青翎从蓝色小瓶子里倒出一颗拇指大的丸子,递给贵妃,小声道:“娘娘不方便找人煎药,这些全是我炼制好的药丸。”

“青色瓶子是平时吃的安胎药,每天一颗,一共颗,等您快吃完时,我会想办法送来。”

“蓝色瓶子是保胎药,若有见血,或者小腹疼痛就吃,一共20颗,你先连着吃七天,吃完后若没再出血,小腹也没有其他不适,就可停了。”

“红色瓶子是紧急情况下的救命药,哪种情况是紧急情况,娘娘可自行判断。那时候需第一时间通知我,我会尽快赶来。”凤青翎顿了一下,“我希望孩子出生时,我们也用不到这瓶药。”

贵妃已将凤青翎递给她的药丸吞下,她看着凤青翎郑重点头,再朝馨嬷嬷看过一眼。

馨嬷嬷立即走过去,将小瓶子收好藏起来。

“辛苦你了!”贵妃伸手,握了握凤青翎的手。

她家儿媳可真贴心!提前就把这些准备工作做好了。

凤青翎笑,没敢让贵妃握她手握太久,谁也不知道待会儿皇上会不会来。

12

她半跪在床头:“娘娘,我给您看看伤口,再抹点药。”

“好。”贵妃点头,“刚才馨儿已给本宫清洗了一次。”

“怕是还要再清洗一次。”凤青翎淡淡道,随即请馨嬷嬷拿凉开水和盐巴过来。

馨嬷嬷压根就不会医术,对于凤青翎提出的重新清洗伤口自然无异议,很快将东西准备妥当。

然后……她站在旁边看凤青翎给贵妃清洗伤口。

王妃下手可真狠啊!

直接两个指头掰开贵妃伤口,用棉布蘸了淡盐水清洗伤口深处。

“嘶……痛!痛!……好痛!”贵妃不住叫,嘴唇有轻微颤抖。

凤青翎哪管她怎么叫,只丢下一句“你忍着点”,然后该干嘛干嘛。

“王妃,您轻点啊,娘娘怕痛。”旁边,馨嬷嬷实在忍不住了。

之前她给贵妃清洗的时候,只洗了伤口表面,贵妃就在吸冷气了,如今见凤青翎这动作,简直堪称残暴。

凤青翎停下手上动作,很认真道:“若不洗干净的话,就会发炎,就会肿大,说不定还会腐烂流脓,毕竟,我们谁也不知道柔妃手上那把剪刀之前做过什么,有没有铁锈。”

肿大……腐烂……流脓……

在贵妃这张绝色的脸上。

那场景,无论是贵妃还是馨嬷嬷,皆完全不敢想,脸上隐隐有后怕。

“所以,你们现在决定好了吗,要不要忍这一时?”凤青翎再问。

“娘娘,您就忍忍吧!”馨嬷嬷毫不犹豫。

贵妃亦点了点头。

凤青翎接着清洗,开口道:“青翎记得娘娘母家阮家,可是一门忠烈,满门将军。”

“是。”贵妃唇角微扬,显然引以为豪。

“青翎也是出生将军府。”

“嗯,本宫知道。”

“所以,青翎不但会骑马,会射箭,能上阵杀敌,还能行医解毒……”

“本宫虽不会行医解毒,但其他那几样,应该都会。”这话可不是吹的,将军府出生的孩子,怎么可能不会骑马射箭,至于上阵杀敌,那是理想状态下。

凤青翎“嗯”了一声,表示相信,随即,她的话锋一转:“可娘娘怕痛!青翎就不怕。”

贵妃愣了下,一股不服输的气从心底冒出:“本宫……当然也不怕。”

她好歹是婆婆,怎么能在这种小事上输给儿媳妇儿?

“喔?”凤青翎的尾音微微扬起,语调转了无数个弯。

贵妃知凤青翎在质疑她这句话,当下抛了个挑衅的眼神,意思是:等着看!本宫再不叫了。

凤青翎笑笑。

她家这位婆婆,无论在宫斗中混得如何风生水起,如何在众多嫔妃面前装高贵冷艳,骨子里还是个寻常女子。

“我第一次遇见秦曜阳的时候,他穿了一身红,骚得像个大红公鸡,带着一帮京城纨绔,在街上横冲直闯,赶场儿似的去青楼,还左拥右抱。我看他不顺眼极了。”

凤青翎一边给贵妃清清洗伤口,一边讲秦曜阳的事。

贵妃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她听得很认真。

“第二次见他是在他的别院,他穿了一身绿,骚得像个绿孔雀,京城许多女孩子都喜欢他,我家四妹妹一看见他就走不动了,还经常挑衅我。”

“等一下!”贵妃打断凤青翎的话,“你怎么老用‘骚’这个词语?裕王明明玉树临风。”

“咳,那是现在,现在正经一点了。”凤青翎道,“娘娘,你不知道,当年在夏国,他可是出名的花花公子,仗着长了一张妖孽的脸,京城里一半以上的女孩子都想嫁给他。”

“喔?这么抢手?”贵妃唇角全是得意,那张妖孽的脸,可是遗传她的。

“娘娘,您不觉得这种纨绔应该遭到唾弃吗?”凤青翎严肃的问。

“不觉得。”贵妃想也不想。

凤青翎默,贵妃不想凤青翎不高兴,立即又补充:“不唾弃是因为我们都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那个外表妖孽的男人,其实有颗纯洁的心。”

凤青翎继续默,心想:这么维护,那是因为那是你儿子。若换做其他人,怕早被你鄙视了!

“再讲讲其他事。”贵妃催,从前都是听安排在秦曜阳周围的人汇报他的消息,哪有凤青翎讲得生动。

“我们离开夏国那天,夏国全城都是鼓掌声。”

“不是哭泣声吗?”梦中情人走了,女孩子应该都会哭吧?

“喔,鼓掌的都是男人,情敌走了,他们终于能娶到老婆了。”

凤青翎用最平淡的语气说,贵妃却是笑了好一会儿,好可惜当时她不在秦曜阳身边,否则她也能看看当时盛况。

“娘娘,伤口清洗好了。”

待到贵妃笑得差不多了,凤青翎的清洗工作也完成了,她从医药箱中拿出上好的止血生肌药膏,均匀的抹在贵妃伤处,然后对馨嬷嬷道:“嬷嬷,这药需要每日换一次,我把药留下,您每日给贵妃换一下。”

“是。”馨嬷嬷道。

凤青翎想了下:“算了,还是我每日来吧,万一伤口出现异状,也容易发现一点。”

“这样最好。”馨嬷嬷立即道,“只是,这样会辛苦王妃。”

“不碍事。”凤青翎道,“反正我在王府也没什么事情。”

她顿了一下,眸光一转看着贵妃:“再说了,这种巴结贵妃的机会,其他人盼都盼不到……”

“说得也是。”贵妃矜贵的道,她的下半句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宫人大声通报,“皇上驾到,荣王裕王驾到——”

凤青翎和贵妃对看一眼,眸中含义一目了然:果然来了。

凤青翎略一福身,朝床侧退后三步,站在一旁。

13

“贵妃你怎么样?”

秦皇的声音满是焦急,他快步走向床边。

“皇上……”

贵妃嘟着嘴,声音里满是撒娇与委屈,挣扎着想坐起来。

秦皇心下怜惜,忙张开双臂,一副生怕贵妃摔下来的模样。

“别动别动!”他忙着喊,“你躺着就行。”

贵妃双眸含着水光,很听话的重新躺下,这时秦皇已坐到床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贵妃脸上伤口,很心疼的样子。

“儿媳凤青翎见过父皇。”凤青翎上前两步,没有行叩拜大礼,而是行的福身之礼。

“免礼。”秦皇道。

过来的路上,他已听说贵妃叫凤青翎进宫的事情。

“多谢父皇。”

凤青翎站直了身体,身体后退几步,站在秦曜阳身侧离床更远的地方。

秦曜阳的另外一边是荣王,他从进门时起就紧紧盯着贵妃,眸中有担心,也有怒意。

担心是针对贵妃,而怒意则是针对柔妃。

“伤口可处理好?”秦皇看着的的贵妃伤口处的膏体,明知故问。

“回父皇,刚刚处理好。”凤青翎福身回答。

“不会留疤吧?”秦皇再问,“贵妃这张国色天香的脸,若留下一条疤,可就不美了……”

“皇上……”凤青翎还没开口,只听贵妃已娇滴滴问,“若臣妾脸上留下一条疤,您是不是就不爱臣妾了?”

“怎么会?”秦皇当下就否了,他一手抓起贵妃的手,如承诺般道,“无论贵妃变什么样子,都在朕的心尖尖上,是朕心里最重要的人。”

贵妃当即抿唇,双颊带俏,眸光不经意扫过几个晚辈,似乎觉得刚那两句对话太肉麻,当下扭捏着将头转向床里面那侧。

秦皇心下欢喜,每次和贵妃在一起,他的心情都很愉悦,哈哈笑了几声后,目光再朝着贵妃看去,只见贵妃侧躺在床上,手上拿着小镜子偷偷在照。

她从不同角度看着自己的脸,嘴里还念念有词,语气不那么肯定:“就算有点破相,应该也是美人吧?”

“是。”秦皇忽的插话,“就算有点破相,贵妃也是天下一等一的美人!”

贵妃抿嘴,笑得如偷腥的猫,很快想到秦皇先前的话,有些不乐意道:“皇上刚还说留下一条疤就不美了……”

“朕说错了,朕收回那句话。”秦皇道。

贵妃立即露出“这还差不多”的表情,秦皇将目光再次落在凤青翎脸上,等待她回答先前问的问题。

凤青翎忙微微屈膝:“娘娘的伤口虽有些深,但只要每日仔细换药,吃食上再小心一些,应该不会留疤。”

秦皇点头,平淡吩咐:“这几日就辛苦裕王妃了。”

言下之意是:这几日都得进宫,不但要替贵妃换药,还要在吃食上给贵妃的把关。

“是,儿媳遵命。”凤青翎福身。

她朝秦曜阳看过一眼,两人无声交流后,凤青翎请示道:“父皇母妃若无其他吩咐,儿媳和王爷就先行告退了。”

秦皇先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忽想起一件事情:“贵妃伤的不是脸吗?为何躺在床上?身上可是有其他伤?”

凤青翎抬头,正想找个借口替贵妃揭过去,就听见贵妃可怜巴巴的声音:“腿软……”

“是被柔妃吓的?”秦皇问。

“不,是被裕王妃吓的。”贵妃一边说,一边还怨念的看过凤青翎。

“怎么回事?!”秦皇的脸色一下就沉下来了,目光瞟过秦曜阳和凤青翎。

秦曜阳和凤青翎原本是要退出房间的,如今听得贵妃这句,立即一动不敢动,静候贵妃告状。

“臣妾本来坐在的妆镜台那边的,都怪裕王妃,她吓唬臣妾,说臣妾若不配合她清洗伤口,伤口就会腐烂,化脓,这边脸就会全部烂掉,臣妾一听就吓坏了!”贵妃说。

好歹20多年的夫妻,秦皇对贵妃也有一定了解,他家这个女人,这么多年被他惯坏了,必定是她不配合清洗伤口,凤青翎这才威胁她。

秦皇挥挥手,示意秦曜阳和凤青翎可以退下了。

“荣王,你也退下吧,明儿再来看你母妃。”秦皇吩咐。

荣王“是”了一声,跟在秦曜阳和凤青翎后面退下。

他的心情很复杂,从十二皇子在潮州失踪开始,到如今,他已欠下秦曜阳和凤青翎两个人情。

人情这东西,最难衡量,也最难还。

……

贵妃的寝殿里。

“痛不痛?”皇上问。

贵妃嘟着嘴,一副不乐意的样子:“最痛的两个时候,皇上都不在,现在已经不那么痛了……”

“最痛的两个时候?哪两个时候?”皇上问。

“一是剪刀刺进来的时候,臣妾不但痛,还怕得要死!二是裕王妃给臣妾清洗伤口的时候,皇上没见到,裕王妃有多暴力,她两个指头这样这样……另一只手用棉布蘸水使劲擦……”

贵妃学着凤青翎给她清晰伤口时的样子,两个指头压在秦皇的手背上,使劲往两个方向撑。

她的语气委屈,而表情十足认真,哪有平时面对众嫔妃时那种冷艳高贵嚣张跋扈。

这女人……秦皇不由笑了。

“你笑什么?”贵妃不乐意。

“笑你像个孩子。”秦皇伸手,亲昵的捏了捏贵妃的鼻子。

贵妃依旧不乐意,她朝门口看过一眼,嘟着嘴:“皇上也不心疼臣妾,刚裕王妃在的时候,就应该训斥她两句,叫她以后轻点。”

“照朕看,裕王妃做得对极了。”秦皇笑道,“若换做御医,或你这宫里的人,怕是任何一个都给你洗不干净。到时候说不定真要留疤。”

贵妃默,露出“明知别人是对的,可依然不爽”的样子。

“你啊!”秦皇满口无奈,“明日裕王妃来的时候,你就说是朕的意思,叫她在允许的范围内轻点。”

“算了,不说。”贵妃一副放弃的样子。

“嗯?”

“臣妾若真这样说了,裕王妃又要笑话臣妾,这么大的人了,还怕……”贵妃话没说完,她忽的意识到不该说,便闭口了。

“裕王妃说的没错!”秦皇脸上笑意更甚,宠溺表情也更浓,“这么大的人了,还怕痛!”

他顿了一下:“在朕的印象里,这么多年了,也就裕王妃制得住你!”

“您不也制得住臣妾吗?”贵妃不服。

“朕什么时候舍得制你?朕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秦皇道,“照朕说,以后就该让裕王妃多进宫,多到锦绣宫走动。”

“干嘛?”贵妃警惕的问。

“多和她在一起,你就知道平时朕有多惯着你了。”秦皇看着贵妃脸上那一道伤口,眸底冷意阵阵,“这件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贵妃“嗯”了一声:“臣妾知道皇上不会委屈臣妾。”

秦皇笑着点点头,指尖掠过贵妃完好那张脸的轮廓,柔声:“你好好休息,朕还有事。”

贵妃点头,脸上全是恋恋不舍,某个瞬间,她似想起什么,脸色微微一变,飞快翻身跪在床上:“臣妾恭送皇上。”

陡然的变化,秦皇叹一口气:“一道伤口而已,不会影响你是朕心尖尖上的人。”

贵妃低着头“是”了一声,眸中闪过一丝讽刺,待到秦皇走出房间,这才重新躺下。

她的手无意识的抚在肚子上。

14

寝殿外。

荣王没主动找秦曜阳和凤青翎说话,秦曜阳和凤青翎自然也不会主动的找荣王说话。

秦曜阳拉着凤青翎,走得很快,仿佛赶时间似的。

“你走怎么快做什么?”凤青翎问。

“是去看母妃,她也受伤了。”秦曜阳侧头看过凤青翎一眼,声音里满是焦急。

“受伤?伤在哪里?严重吗?”凤青翎三个问题抛出。

“伤在腹部,也是柔妃用剪刀捅的,就柔妃的力道,应该没伤到内脏。”秦曜阳说,“早朝后,听宫人说,御医已给包扎了伤口。”

凤青翎一听已包扎伤口,脸上担心这才少点,她侧头,安慰秦曜阳道:“你也别太担心,母妃不会有事,御医医术很高。”

秦曜阳点了点头。

……

很快到了敏妃的宫殿,在走进正殿之前,秦曜阳和凤青翎碰见了住在偏殿的欣嫔。

这一位是十一皇子的生母,多年来位份不高,不显山不露水。

圣宠不多,却很固定,差不多每个月都有一次。

在秦曜阳回国之前,敏妃这座宫殿,虽看起来正位是敏妃,可整个皇宫都知道,敏妃这个妃位形同虚设。

欣嫔不爱争,敏妃没条件争,她们这座宫殿,一直以来出奇的和谐。

这日,欣嫔穿着一件白色镶彩色小碎花的裙子,怀里抱着一只兔子,简单的发髻,清丽的打扮。

一番见礼后,秦曜阳和凤青翎很快告辞,欣嫔也不留他们,只催促他们快去看敏妃。

敏妃的伤口早已处理好。

她从来没想起过只有个擅医的儿媳,更没想过要请她来看看。

对于她而言,相信凤青翎还不如相信御医,好歹御医这些年没朝她下过毒手,凤青翎则是各种看她不顺眼,前段时间更是把她踝关节掰脱臼了。

敏妃也没指望皇上来看她,有贵妃那个老狐狸精在,皇上怎么会想起她?怕是这几日都要住在锦绣宫。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异,人比人,气死人。

敏妃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睡梦中,她听见外面有轻微响动,她本能的判断了一下,感觉不是皇上,便继续又睡了。

房间外,秦曜阳和凤青翎已听说敏妃在睡觉,他们坐在偏厅等了半个时辰。

没等到敏妃醒,反而等到贵妃派人送来的东西。

东西大部分是给敏妃的,都是些珍贵的食材,促进伤口愈合的,只一样是给凤青翎的。

那东西用一个小匣子装着,匣子比拳头约大,很是精致。

凤青翎谢恩后,也不将小匣子打开,直接装入医箱。

她和秦曜阳在敏妃宫殿又等了一会儿,敏妃始终没醒,秦曜阳和凤青翎便提出告辞,说明儿再来。

……

出宫后,两人坐上马车,这个是一个相对封闭与安全的空间。

“母妃怎么样?”秦曜阳问。

“稍有点小产的迹象,不过问题不大,应该是惊吓的。”凤青翎说,“我这几日都会进宫,一来可以给她调调,二来会把她的吃穿用度全部检查一次。”

秦曜阳点头:“对了,刚母妃给你送了什么?”

“好东西。”凤青翎一脸神秘。

她打开医箱,取出小匣子,再打开小匣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罐子。

“这是什么?”秦曜阳问。

“若放在我们那个年代,这东西称为面霜,也就是抹脸的,能让皮肤水润、紧致,不那么容易产生皱纹。”凤青翎说着,打开罐子,从里面挖出一块,抹在秦曜阳手背上,再替他晕开。

“是不是感觉很舒服?皮肤细致了许多?”凤青翎问。

秦曜阳用指腹摸了摸抹了面霜的地方,点头:“确实不错。”

“当然不错了,就这么一小瓶,没个一万两黄金根本做不出来。”凤青翎道,“这东西在皇宫可是独一份,只有母妃有,我假装很喜欢骗来的。”

秦曜阳不解,若凤青翎真喜欢,大可自己做。

万两黄金虽说不少,可他秦曜阳半分不缺,至于骗吗?

他的念头转得很快,想起方才凤青翎说,要把贵妃吃穿用度全部检查一次,他的脸色渐渐冰冷下来:“可是这东西有问题?”

秦皇花万金送给贵妃的东西有问题……

“谈不上大问题。”凤青翎道,“这东西确实能延缓衰老,说是美容养颜圣品也不为过。只是——”

她顿了下:“常年使用这东西后,会不易怀孕。”

秦曜阳眉头一皱,一把将罐子抢过:“以后不许碰了!”

“我说的是常年,我就这么碰一下,不会有问题。”凤青翎说着,很快把话题重新落回到贵妃身上,“这东西里面有不少活血化瘀的药材,平日用无妨,如今却是不大合适。母妃出现小产迹象,受到惊吓固然是一部分,这东西同样也是原因之一。”

秦曜阳沉默了一会儿,马车再行出一段,他忽的问:“那东西既是父皇给母妃的,那其中的功效与弊端,他应该知晓。”

“理论上是这样。”凤青翎道。

功效是紧致皮肤延缓衰老,弊端则是不易受孕,即便受孕,流掉的可能性也很大。

“若你今天没发现这东西,而母妃又一直在用,小产的机率有多大?”秦曜阳问。

“这取决于两点,第一,母妃的身体情况,第二,有没有其他外因。就拿今天来说,柔妃刺过来那一刀就是外因,若没有柔妃那一刀,若母妃没有受到惊吓,应该就不会见红。”凤青翎说。

“母妃怀孕的事瞒不了一辈子,待肚子大了后,整个后宫都会知道。到时候,使坏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秦曜阳道。

“也不一定。”凤青翎道,“就算这个孩子生出来了,就算是男婴,他也不具备与你们几个夺嫡的条件,毕竟年龄差距在那里,等他懂事时,怕早已尘埃落定。”

“这是你的想法,单纯站在夺嫡的角度。”秦曜阳道,“后妃们想的可不光是夺嫡,还有争宠。”

他顿了一下:“若母妃顺利生下孩子,那便是父皇最小的孩子,到时候,无论是男是女,都一定会得到许多宠爱。母妃原就是冲冠后宫的存在,若再加一个孩子,怕很多人都会不乐意。”

再顿了一下:“你看小十六,父皇哪怕再忙,都一定会抽时间过问他的学业。后宫中,父皇去的最多的是锦绣宫,其次便是惠妃宫中,然后才是椒房殿,以及其他宫殿。”

凤青翎点了点头,她这个现代人,对后宫争斗这一套,确实不如秦曜阳看得透。

“我们现在能做的,不过是防范于未然,先把能排查的排查了,后面的事,只能见招拆招。”凤青翎道。

“是。”秦曜阳道,“上一次,母妃借茶叶一事已把锦绣宫清理过一次,这几日,你也再好好看看,上午可早些去,傍晚赶在皇宫落锁前回府就行。我不方便每日到锦绣宫接你。”

“若不小心逗留晚了,宫门已落锁怎么办?”凤青翎笑问。

“没这种可能。”秦曜阳斜眼过去,言下之意是:你敢不回家?!

“我说万一,比如,我刚好发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想查一下。”凤青翎问。

秦曜阳没立即答复,而是思索了片刻,缓缓道:“在宫里,好奇心不要太重。”

“很可能你看见的,是别人故意要你看见的,你追去查的,是对方设下的圈套。遇到这种情况,为夫建议你先放一下,与母妃或为夫商量后再决定。”

“为夫知道你聪明,可住在那个地方的人,一辈子都在算计。”

凤青翎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秦曜阳竟如此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

“好,我会小心。”凤青翎从善如流。

15

宫中。

敏妃醒来时,听到的第一个消息是秦曜阳和凤青翎来过。

他们在偏厅等了一个多时辰,见她没醒,便离开了。

敏妃脸上露出遗憾神色,心里却想:幸好她睡着了,否则就凤青翎的医术,若凤青翎坚持要看她伤口,她必定很难有理由拒绝,到时候,还不知凤青翎会使什么坏。

她听到的第二个消息是贵妃专门叫凤青翎去了锦绣宫,说是怕伤口留疤,点名要凤青翎去治。

敏妃心下不快,这天底下所有好事都被贵妃占齐了。

美貌,不老,皇上的宠爱,就连别人的儿媳,贵妃也要用一把。

哼,名义上来讲的,凤青翎是她的儿媳,可不是贵妃的。

“裕王和裕王妃可有给本宫留下伤药?”敏妃问。

“回娘娘,裕王妃说,有御医给您包扎伤口,调制药膏,她很放心。”宫人小心答。

“哼,给贵妃倾心医治,到了本宫这里,就放心御医了!”敏妃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给本宫留一点祛疤的药!”

“娘娘,裕王和裕王妃说,明日还会来,说不定明日就把伤药和祛疤的药拿来了。”宫人替裕王和裕王妃说话。

敏妃瞪了她一眼,嘴角扯过一抹讽刺的弧度:“你倒是聪明!”知道秦曜阳得势,知道凤青翎受贵妃器重,立即就忘了自家主子是谁。

宫人听出敏妃心有不满,也知敏妃和裕王妃关系微妙,她没解释,只继续汇报第三件事:柔妃被皇上禁足了。

皇上派御医给柔妃诊治,诊治的结果是失心疯。

照理说,就柔妃今日行为,将她封号夺去,打入冷宫一点也不过分,但皇上念她刚失去了儿子,加上有病,便让她在宫里养病。

只是,这一辈子直到死,她也不许踏出宫殿半步。

整个宫殿里,住在偏殿的其他嫔妃全部迁出,伺候柔妃的宫人非但没有增加,反而减少到4个。

与此同时,宫殿周围增加防卫,全是武功高强的太监。

他们不负责伺候,只负责安全,生怕柔妃逃走,或者被人救走。

“柔妃这辈子算是到头了。”敏妃道,“亏她从前荣极一时,锦王势力大到能与太子抗衡,到如今,皇上给她的,不过是一座稍大点的牢笼。”

宫人没发表看法,只继续汇报:“娘娘,还有一事。您睡觉期间,贵妃娘娘有送来一些食材,请问如何处理?”

“丢了。”敏妃毫不犹豫。

她讨厌贵妃,更讨厌贵妃总是拥有许多她没有的东西。

贵妃吃得比她好,穿得比她好,贵妃随手送来的东西,也是她这里不常见的。

她是有骨气的人,拒绝嗟来之食。

宫人露出惋惜的神色,那些可都是珍贵食材啊!

敏妃冷冷笑:“你若舍不得,就叫人做了吃了,到时候出现什么意外,可别怪本宫没提醒你。”

宫人不敢说话,心里却真打算把那些偷偷吃了。

……

柔妃禁足的消息传到其他各宫,各宫主子反应都差不多。

没有惊喜,也没有太大意外。

毕竟,柔妃母族势力还在,虽说前段时间折损了一些,可所谓百年老虫,僵而不死,加上家族盘根错节的关系,皇上不可能把柔妃惩治得太严重。

保留她的封号,让她住在原本宫中,便是给了她母族最大的面子。

“娘娘,奴婢觉得好失望!”馨嬷嬷站在房间中间的桌子旁,给贵妃削水果。

“失望什么?有什么好失望的?”斜靠在床头的贵妃放下手上书卷,侧头笑问。

“皇上不是说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吗?没想到如此不痛不痒。”馨嬷嬷说。

“你这个贪心的,难道真要把柔妃一族连根拔起你才满意?”贵妃微微摇头,“那很难,几乎不可能。如今这个结果,本宫很满意。”

她顿了一下:“在皇上的平衡之道里,这个处罚已是极重。”

馨嬷嬷跟贵妃许久,贵妃说的,她何尝不懂。

只是,在她私心里,总希望皇上对贵妃好一点,再好一点,最好能为了贵妃做出一点冲动事。

“听说锦王死后,柔妃家已在给皇上物色年轻貌美的女子。”馨嬷嬷说。

“呵,如此不甘心,倒也正常。”贵妃笑一声,“只可惜,他们已错过最好的送新人进宫的时机。”

“是。”馨嬷嬷轻声道,“锦王还在的时候,柔妃一脉正是鼎盛的时候。若那个时候他们送人进来,皇上必定不会冷落,加上有柔妃帮衬,新人进宫后会好过很多,如今却是一个有利条件也无,若送人进来,不一定能爬得了高位。”

“所以,他们此次寻找的,不光要年轻美貌、聪慧过人,还要能忍。”贵妃说着,再叹了一口气,心道:可惜了,好好一个姑娘,为了家族利益,要到宫里葬送青春,为了个老男人和一群老妖怪斗,就算斗赢了,爬上高位了,很快也会变成太妃,甚至……寡妇。

她想起很多年前鲜衣怒马的少年,倘若当日不进宫,倘若当时……

她的鼻子一酸,有眼泪从眼角滑落。

“娘娘……”馨嬷嬷恰端着盛满水果的琉璃盏走到床边,见贵妃眼睛湿润,忙开口问,语气中全是担心。

他们家娘娘,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没什么。”贵妃用指腹压了压眼角,“眼睛有点不舒服,好像是眼睫毛掉进去了。”

有些人,有些事,有些回忆,只属于自己,连馨嬷嬷也不知道。

16

回到王府后,秦曜阳立即叫人去查秦皇最近几年宠幸嫔妃后,有没有专门留或者不留后嗣的记录。

若秦皇一直说的是“留”,那皇宫里多年来只出了个小十六的事就很值得玩味了。

秦皇身体不会有问题,否则无法解释小十六和贵妃怀上的孩子。

宫中后妃不少,不可能每个人都无法怀孕,最大的可能性便是:有人不想宫里再有孩子出生。

那个人或者是皇上,也可能是其他人。

凤青翎没立即研究贵妃抹的那瓶润肤膏,而是把那瓶润肤膏从瓶子里挖出来,换上自己平时用的,然后再装进医箱。

贵妃用的润肤膏必须换了,否则往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第二日,凤青翎进宫的时间果然很早,正是嫔妃们前去椒房殿请安的时候。

贵妃和敏妃因前一日受伤且受到惊吓,两人皆没去请安。

只是,这两个没去请安的差别可大:

贵妃是皇上专门免了请安,敏妃则是派人前去请假。

贵妃难得睡了懒觉,凤青翎到锦绣宫的时候,她才堪堪起床。

“娘娘,裕王妃来了。”有宫人躬身汇报。

“叫她进来吧,陪本宫说会儿话。”贵妃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少顷,凤青翎果然走了进来,只见房间里,一层层纱幔皆是放下状态,好几个宫人一起动手,这才把层层纱幔挂上。

天光从窗外倾泻而下,穿过刚刚挂上的纱幔空间,直照在床上。

贵妃素颜,长发倾泻而下,她穿着一袭白色亵衣亵裤,很是随意的靠在床头。

这是凤青翎第一次看见贵妃素颜的脸,她有些吃惊。

不是因为素颜不美,也不是因为素颜太美,而是——

贵妃有着一双和秦曜阳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

一样的弧度,一样的漆黑的深不见底的瞳眸,一样的内有光华万千,让人看一眼就愿意沉溺其中。

凤青翎似乎忘记了她应该行礼,她就那样站着,就那样看着贵妃,看着有宫人端过漱口水,看着贵妃接过杯子,优雅漱口后,再吐在下个宫人端上的小银盆里……

她想,那样一双一模一样的眼,怎么从前她没发现?

不光她没发现,似乎宫里也没其他人发现。

贵妃漱口三次后,重新斜靠在床头,这才开口,对凤青翎道:“你发什么呆呢?该不会是被本宫美貌迷住了吧?”

“娘娘确实很美。”凤青翎回过神来,声音中满是赞叹。

能生出秦曜阳那种妖孽的女人,本身就是妖孽的存在,贵妃化妆后美得惊心动魄,可不不化妆时,光是那双眼睛就勾*夺魄。

凤青翎人活两世,还是第一次对女人的容貌产生惊叹,美到贵妃这种程度,就连同为女人的她都心生羡慕。

她缓缓往房间中间走过两步,朝贵妃福身行礼:“儿媳凤青翎见过贵妃娘娘。”

“免礼。”贵妃的声音中有淡淡笑意。

凤青翎那一声“儿媳”,她怎么听怎么觉得动听。

“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来了……”贵妃意有所指。

按照之前听说的凤青翎和秦曜阳的传闻,这个时辰,秦曜阳应该在早朝,而凤青翎,应该在补眠。

凤青翎脸上微微一红,说这话的若是其他人,她可以当做没听见,可说这话的人是秦曜阳的生母,她真正意义上的婆婆,她觉得有些羞赧。

“曜阳叫我早点来……”凤青翎脱口而出。

贵妃抿嘴笑,她那个从小不在身边长大的儿子,可真孝顺!当然,她这个儿媳妇,也很孝顺呢!

“还没用早膳吧?待会儿和本宫一起用。”贵妃说着,馨嬷嬷已将拧得半干的帕子递给贵妃。

贵妃接过后,擦拭了伤口以外的脸庞其他地方。

“是,儿媳谢娘娘恩典。”凤青翎遵照礼仪行礼。

贵妃笑:“一顿饭而已,什么恩典不恩典。按照皇上的意思,你这几日都要在我这锦绣宫度过,若一顿饭一口茶一个水果皆要行礼的话,你还不累死?”

凤青翎微笑,然后听见贵妃接着道:“本宫听说你在夏国时,夏皇给过你特权,除大典外,其他时间皆可不必行礼?”

“是。”凤青翎道。

她想,若不出意外,贵妃下句话必定是免了她在锦绣宫的礼仪。

这样也好,这动不动就福身或跪拜的礼仪,她着实不喜。

岂料,贵妃下句话不是给她免礼,而是八卦:“听说夏皇喜欢你?还差点纳你为妃?你怎么就选了秦曜阳?当时的秦曜阳不过是个质子。”

这样一个问题……

凤青翎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答案,比如两情相悦啊,比如秦曜阳的无数个优点啊,又比如秦曜阳先下手为强啊……

17

最终,凤青翎说出口的却是:“儿媳看脸的,曜阳长得比夏皇好看……”

大美人心里又傲娇了,夸秦曜阳长得好看,那不就是间接夸她长得好看吗?

“喔?好看多少?”大美人不光唇角勾起,眉眼弯弯,连声音里都带着愉悦。

旁边,馨嬷嬷很是佩服凤青翎,不愧是裕王选定的女人,连夸人都这么会夸!

“回娘娘,美男榜上,曜阳排第三,秦皇排第六。”凤青翎音色很稳。

只是第三……

大美人觉得有点遗憾,在她心里,秦曜阳就该第一。

“那你怎么不嫁给第一或第二?”大美人再问,她期待的答案是一长串夸秦曜阳的词汇。

岂料,凤青翎说:“回娘娘,儿媳没见过第一。”

“那第二呢?本宫记得是赫连奕吧,璟月公主的驸马。”贵妃问,“你怎么没嫁给他?”

“因为……”凤青翎忽的想笑,贵妃娘娘这是什么问题,“因为儿媳见到他的时候,璟月已经叫儿媳嫂子了。”

“若除开这个原因呢?你先遇到的是赫连奕,你会怎样?”贵妃追问。

“不会怎样。”凤青翎忍不住抚额,“赫连奕太过艳丽,不是儿臣喜欢的类型,儿臣就喜欢曜阳那种。”

“哪种?”贵妃很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

凤青翎终于明白了,贵妃这是盼着有人夸她儿子呢!

于是,她开始一个接一个抛出溢美之词,比如有责任心啊,比如不花心啊,比如有大将之风啊,比如宠溺妹妹啊,比如武功高绝啊,比如隐忍啊……

果然,斜靠在床头的大美人脸上笑意越来越多。

舒爽,真是太舒爽了!

比别人夸她一万句倾国之姿还让她开心。

凤青翎见她开心,也乐得逗她,“脸皮厚”“不要脸”之类的词语很快也说了出来,贵妃丝毫不恼,反而笑得更开心,偶尔还会点评两句。

“亏得他脸皮厚,否则怎么抱得美人归?”“男子汉大丈夫,就是应该能屈能伸……”云云。

凤青翎一万次叹:果然是亲妈!

在凤青翎和贵妃这一番聊天中,贵妃的脸已擦拭干净,长发也已梳直。

“娘娘,用驻颜霜吗?”馨嬷嬷躬身问。

凤青翎心头一紧,若没猜错,驻颜霜正是秦皇送给贵妃那瓶极品面霜,她正要开口阻止,只见贵妃已略一摇头。

“直接拿眉笔等物过来吧。”贵妃道。

“是。”馨嬷嬷福身后,朝妆镜台走去。

“娘娘——”这时,凤青翎开口,“儿媳斗胆,恳请娘娘这几日不要化妆。”

贵妃没有问为什么,原因谁都知道。

她略一摇头,眸底有一丝暗淡飞快闪过:“你若饿了,就坐在旁边吃点茶水。”顿了一下,她笑吟吟的,“或者,坐到本宫床边,本宫给你传授几点化妆技巧。”

凤青翎很少化妆,一是年轻,长得也不赖;二是懒,化妆那时间,不如做点其他事,比如练练内功,或者看会儿书;三是——

秦曜阳实在太喜欢亲她了,秦曜阳不喜欢脂粉的味道,她也不想秦曜阳吃到脂粉。

不过,饶是如此,凤青翎依旧坐到贵妃床边。

贵妃手上已拿着眉笔。

“若娘娘执意要化妆,还是先抹点面霜吧!”凤青翎说。

贵妃犹豫,看着凤青翎的双眸充满疑惑,或者说,疑问。

便是这一眼,凤青翎已知贵妃猜到了。

眼前这个女子,她的婆婆,比她想象更聪明,也更小心。

昨日,她不过就那瓶面霜多问了几句,贵妃就已经猜到了,至少是怀疑了。

难怪秦曜阳说,在宫里,若遇到不对劲的地方,可先和贵妃商量。

“娘娘,您等一下。”

凤青翎很快起身,打开先前放在桌子上的医箱,取出一个和贵妃那瓶“驻颜霜”一模一样瓶子,正是昨日贵妃叫人给她的。

贵妃见她拿这样的东西,眸中疑问已变成了然:虽说是同样的瓶子,但内容肯定换过了。

回到床边时,凤青翎已拧开盖子,只见瓶子里是满满的膏体,同样是玉白的颜色,只香味与先前那瓶有些许的差别。

“这是平日我用的,娘娘您试试?”凤青翎邀请道。

贵妃看着她,忽的笑了,眸中有欣慰。

亏得她这个儿媳擅医懂毒,否则……

她低头,从瓶子里取了珍珠大一块,细致抹在脸上。

质地好像不如驻颜霜,不过,滋润程度还行,更重要的是,有经过凤青翎的鉴定,用得放心。

“之前那瓶?”贵妃小声。

“还没细查,不过,暂时不适合娘娘,里面有活血化瘀的成分。”凤青翎同样说得小声。

虽说在锦绣宫内,能进入贵妃寝殿的,必定是心腹,但说话小声一点总没错。

18

贵妃点头,没有问太多。

她很快开始化妆。

贵妃眉毛是细柳叶,她拿着眉笔的手没有勾勒眉头,只从眉毛中间开始往后画,到眉尾的时候,她的笔朝上挑起,然后一个漂亮的眉尾。

没了温婉,冷艳多几分。

她朝凤青翎看了下,继续画眼睛,从眼线开始,她画的眼线有些浓,有些长,到眼角的地方,一笔朝上挑起,从视觉上看,与卷翘的睫毛融为一体。

她的眼睛变狭长了许多,冷艳再加几分。

此刻的双眼,与凤青翎从前看见她时已一模一样,与秦曜阳的眼睛差别很大。

仿佛猜到凤青翎在想什么,贵妃朝凤青翎看过一眼:“是不是很神奇?”

“是。”凤青翎点头,“娘娘化妆速度很快。”

“几十年如一日,能不快吗?”贵妃笑,不以为意。

从很多年前,秦曜阳还没去夏国,还跟在敏妃身边时,当她发现秦曜阳的眼睛和她越长越像后,她便开始着重花眼妆,从淡到浓。

整个妆容也朝着冷艳的方向走,恰契合她越来越受宠的宠妃身份。

贵妃很快抿了唇脂,粉色的唇变成姨妈红。

无敌眼妆,烈烈红唇,一代宠妃。

“好看吗?”贵妃问。

“好看。”凤青翎答。

……

早朝后,秦曜阳又来了,与他一起来的还有荣王。

一路上,荣王心情都不好,脸色很黑,

直到秦曜阳走到锦绣宫门口站定,叫人请裕王妃出来,他说待会儿再把裕王妃送回来,荣王的脸色这才正常起来。

还好秦曜阳不进去,否则,他肯定又要不爽很久。

母妃虽是长辈,可好歹是女人,经常和裕王见面像什么样?

秦曜阳站在门口,荣王则大步走了进去。

擦身而过的瞬间,秦曜阳似乎看见,荣王嘴角淡淡的笑意。

他站在原地,待荣王走远了,走进宫殿,这才微微一笑:他早已知道他的亲生母亲是贵妃,那么,荣王呢?

他跟在贵妃身边最久,难道一点蛛丝马迹也没发现?

还是说,他早已知晓,只是,做贵妃儿子比做敏妃儿子好处多太多,所以,他一直忽略这个事情,假装一切都没发生。

传话宫人和荣王差不多同一时间来到贵妃寝殿。

还未进门,荣王就听见贵妃和凤青翎的笑声。

他有多久没听过贵妃笑得如此开怀了,平日里,贵妃和他谈的大都是“正事”,偶尔说几句“闲话”,也是好好与人相处。

荣王没急着进去,只站在门外。

他听见凤青翎在讲那个叫“璟月”的公主,她如何爱吃,如何满足自己喜欢吃的欲望,最后栽在赫连奕手上。

赫连奕也是极品,为了璟月爱吃的本性,不但养了好几个池塘的小龙虾,还要青云堡周围农夫统统改耕作为养小龙虾。

“若有一天,璟月换口味了怎么办?”

“不用怀疑,赫连奕肯定会随时调整。若璟月忽然喜欢吃蚕蛹了,我有一万个理由相信,青云堡周围将再没有人养小龙虾,全部该做养蚕。”

“有没有这么夸张?”

“绝壁有。”

“娘娘。”有宫人的声音传来,“裕王来了,说是在外面等裕王妃,还待会儿把裕王妃送回来。”

凤青翎立即站了起来,这个时间,也应该是早朝结束了。

“为何不进来?”贵妃问,“待会儿送回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怕本宫把裕王妃吃了,他跑来检查一次?”

昨日虽看见秦曜阳了,可一句话也没说……

“回娘娘,王爷这是接儿媳去敏母妃,敏母妃也受伤了。”凤青翎解释。

贵妃这才想起,敏妃受伤比她重许多,他们去看她天经地义,贵妃点了点头,表示放凤青翎走。

凤青翎再次行礼后,朝外走去,路过门口时,她的脑袋微侧,看过静候在旁边的荣王。

荣王低垂着头,显然不打算和凤青翎打招呼。

凤青翎无声笑笑,当下假装没看见荣王似的,大步朝宫殿外走去。

随着凤青翎越走越远,荣王这才缓缓抬头,看着凤青翎的目光充满嫉妒。

多少年来,他一直渴望贵妃能和他这样轻松的谈话,只可惜,记忆中,母妃是那样高贵冷艳。

除了谈“正事”,他和贵妃几乎没任何其他话题。

19

“外面是苑廷吗?”贵妃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是。”荣王忙上前一步,站在房门外正中。

“进来吧!刚怎么不进来?”贵妃问。

“儿臣难得听见母妃笑得那样开心,不忍打扰。”荣王笑,跨步走了出去。

“瞧你说得!”贵妃笑,她依然斜靠在床头,穿白色里衣里裤,被子盖在胸部以上。她的下巴朝门口方向一扬,笑脸盈盈:“青翎那丫头很对我胃口。”

“是,母妃第一次看见她时,就对她另眼相待。”荣王说。

“她和其他女孩子不同……大概是因为,本宫和她都是将门出身吧。”贵妃难得解释一句。

“宁格儿也算是。”荣王道,“母妃当年选中宁格儿,是不是也有这方面原因?”

“有一点。”贵妃道,“不过,本宫最看重的,还是她的背景,只可惜,你和她怎么也培养不好感情。”

贵妃叹一口气。

“是儿臣不好,儿臣让母妃失望了。”荣王说。

“不怪你。”贵妃淡然,“感情的事无法勉强。”

“母妃,儿臣叫宁格儿这几日来陪您?”荣王提议。

贵妃犹豫了一下,显然不是很赞同:“……听说,宁格儿和青翎的关系不是很和睦?”

荣王低头,眸中一丝讽刺。

宁格儿怎么说也是正牌的荣王妃,贵妃的亲儿媳,而凤青翎不过裕王王妃,可贵妃对他们的称呼,却是显而易见的一个亲近,一个疏远。

疏远的是她的亲儿媳,亲近却是别人家的儿媳。

“是,是儿臣疏忽了。”荣王道,“儿臣等裕王妃不在的时候,再叫宁格儿进宫陪母妃。”

贵妃揉揉太阳穴:“好。”

那位宁格儿,嫁人这么久了,性格也不知收敛。

叫她进宫,名义上是陪贵妃,事实上却是贵妃听她大倒苦水,荣王任何不体贴,如何冷落于她……

“母妃今日感觉如何?脸上可还疼痛?”荣王问。

“不碰就不痛,只是有些倦,心累。”贵妃道,“对了,锦王余党最近可有动静?”

“他们好像在查老十二,估计是怀疑潮州一事有假。”荣王道,“我问过老十二,老十二说潮州一事千真万确。”

“主导之人是老十一?”贵妃问。锦王死后,荣王党一脉,位阶最高的便是十一皇子。

“是。”荣王答。

贵妃笑了笑,老十一愿意出头最好,她最担心的是老十一一辈子不吭声,什么也不做。

“潮州那件事,无论几成真几成假,你只需要提醒老十二,把不该有的痕迹抹平。贵为皇子,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应该能处理好。”

“是。”

“另外,你手上的东西,若有不干净的,赶紧处理了。”贵妃顿了一下,“既是针对老十二,自然也是针对你。还有老十三,你同样提醒他一声,别被人抓到把柄。”

“是。”荣王躬身答。这就是他和贵妃谈话日常,从来没有欢声笑语,从来全是沉重的话题。

“母妃,我们最近要不要动动?”荣王问。

“动?怎么动?”贵妃抬眸,嘴角微微扬起,她看过荣王一眼,眸中并无笑意,“你父皇刚死了一个喜欢的儿子,柔妃又疯了,这个节骨眼上,谁要第一个动,谁就第一个失去圣心。”

“可,我们若不动的话,别人就要动我们了!”荣王急道。

第一个动的就是贵妃,贵妃的脸不是戳伤了吗?第二个是老十二,虽如今还在查,可谁知会查出什么,紧接着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不许动!”贵妃声音很沉,“等——”

她的眸中全是冷静,她缓缓看过荣王:“老十二的事只是导火索,他们最恨的人应该是太子,当日告锦王买官卖官的是太子,如今蚕食锦王势力最猛的也是太子。他们既在查老十二,自然不会放过太子。”

“又或者,查老十二是明,查太子是暗。我们要等的便是,让他们成为太子某件事情的导火索,到时候,我们只需要推一把。”

“是。”荣王躬身。

两人再又聊了一会儿,全是争权夺势的事,临到了荣王离开之前,贵妃忽的道:“也不知老八怎么样了,他这些年在边关可好?”

荣王眸中有诧异,他看过贵妃,道了一声“是,儿臣会派人看看。”

目前,秦国尚存的皇子包括:太子,荣王,裕王,八皇子,十一皇子,十二皇子,十三皇子。

十二皇子和十三皇子依附于荣王;十一皇子依附的锦王前段时间刚死了;八皇子在边关多年,过年都很少回京,明明有军功在身,秦皇却吝于给他王爷之位。

20

荣王离开后,馨嬷嬷给贵妃端过茶水,轻声问:“娘娘,你怀疑老八?”

“不。”贵妃摇头,“确切说,老八,老十一,老十二,老十三,在本宫心里是一样的。只是,潮州一事,让我看明白一点,老十二的生死在皇上心里不那么重要。”

“从第一次传回老十二失踪的消息到后来,本宫从未看到皇上失态过。反而是后来处置锦王时,本宫觉得皇上对十一是偏袒的。”

“至于老八和老十三,老八在军方,远离朝中这些争斗,这么多年看起来也很中立,可是,他的势力我们不能忽略。军方……”

“老十三一直跟着荣王,和从前的老十一老十二一样,也是小透明的存在。”

“这种透明,刚好是最好的保护外衣。”

“本宫想早点把那人揪出来,那个人,不能留到最后!”

“皇后想的,应该也是如此……”

……

秦曜阳见凤青翎走出锦绣宫,立即迎了上去,将她拥入怀里。

“累不累?”秦曜阳问,“娘娘怎么样?”

“不累。”凤青翎笑,“娘娘也很好。”

秦曜阳微微笑了下,拉着凤青翎往敏妃宫殿走。

路过柔妃宫殿时,两人皆顿了一下,这里看起来和以前一样,却又完全不一样了。

一样的是建筑,花草树木,不一样的是人气。

缺少了人气的庭院,看起来那样寂寥。

所谓荣极一时,真的只有一时。

无论柔妃在宫中有多高的地位,无论锦王在前朝有多大的权势,无论柔妃母族多么枝繁叶茂,一旦倒塌,便是摧枯拉朽。

很快到了敏妃宫殿,这一日,敏妃可没再睡了。

她平躺在床上,先是表达了昨日没见秦曜阳和凤青翎的遗憾,紧接着叫凤青翎帮看看她的伤口。

凤青翎欣然答应。

敏妃的伤口在小腹处,秦曜阳虽是儿子,却也依礼回避。

棉布一层层的打开,凤青翎认真看了看敏妃的伤口:“伤口处理很好,愈合情况也很好,母妃不用担心。”

敏妃笑,示意凤青翎把棉布重新缠好:“本宫知道伤口处理得很好,本宫只是找借口叫裕王出去,本宫有一件事想交给你做。”

敏妃一句话落,还没说要交给凤青翎什么事,凤青翎心里已升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她是秦曜阳的妻子,她和敏妃的关系是儿媳和婆婆,她实在想不出敏妃有什么事情需要避讳秦曜阳,再交给她。

也或者,她单纯不喜欢敏妃,所以,排斥敏妃的一切。

甚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想,若提出这个要求的是贵妃,贵妃会如何?

贵妃会狡黠的笑,会嫌弃说不要让秦曜阳知道,会亲昵的点点她的下巴,说只有她能办到……

“母妃请说。”凤青翎微微笑。

她觉得有些好笑,就她和敏妃并不友善的关系,敏妃怎么会让她办事?不怕她坏了敏妃的事吗?

“本宫要你做的这件事,算是报仇。”敏妃道。

“喔?”凤青翎的声音微微扬起,“替谁报仇?”

“自然是裕王。”敏妃说。

“母妃可详细说说。”凤青翎道。

“你可知,很多年前,曜阳为何去夏国吗?在夏国,他吃了多少苦,你都知道吗?”敏妃问。

“知道一点。”凤青翎道,“毕竟,我也在夏国长大。曜阳那些年,确实很苦。”

“没错!”敏妃眸中闪过一丝恨意,“曜阳堂堂皇子,没有犯任何错,居然就被打发到敌国做质子!那样小的年纪!连自保都能力都没有!本宫听说,从秦国到夏国,曜阳好几次死于非命!”

敏妃说着,眸中恨意更多:“这么多年,本宫无时无刻不恨那个女人!若不是她,本宫和曜阳就不会母子分离!若不是她,曜阳也不会和本宫如此疏远!”

“本宫恨她!本宫……”无时无刻不想她死!

敏妃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她的眸中充满杀意,她期待的看着凤青翎。

凤青翎仿佛没听懂似的,好半天才怔怔的问:“母妃说的是贵妃娘娘?”

废话!当然是她!

若不是她,本宫怎么可能这么多年连儿子都不敢认?!

“是!多年前,就因为她一句话,曜阳被贬到夏国!差点死于非命!”敏妃怒气腾腾。

她顿了一下,看着凤青翎的目光中充满质疑,仿佛怀疑凤青翎对秦曜阳的感情不是真的。

她的语气古怪:“你该不会不恨她吧?”

“贵妃娘娘说,她是儿媳和曜阳的媒人,若不是曜阳去了夏国,青翎可就认识不了曜阳了。”凤青翎笑。

“呸!这样的话,你也相信?!”敏妃看凤青翎的目光如看白痴。

“可是,贵妃娘娘对青翎确实不错。”凤青翎说着,抬起左手托着下巴。

碧绿色的手镯从手腕处滑下,正是当日贵妃送给凤青翎的见面礼。

敏妃脸色略黑:“你不会单纯的以为她给你说几句好话,送一点礼物,就是对你好吧?”

凤青翎笑:“儿媳不懂。”

“那是她看曜阳有本事了,怕曜阳报复。”敏妃冷冷道,“你若连这点都看不出,还怎么做王妃?”

“说得也是。”凤青翎顺着敏妃的话跟了一句,“人心复杂,青翎年纪小,确实经历少,不如母妃。”

敏妃脸色这才好看一点。

凤青翎接着问:“母妃想儿媳怎么做?”

敏妃脸上浮现出恶毒的笑意,笑意中有报复的快`感:“你现在日日能去锦绣宫,接触她的机会多,最好能神不知*不觉杀了她。”

凤青翎心里一阵诧异,敏妃这是把她当做傻子,还是把锦绣宫的人当做傻子,亦或者是把秦皇当做傻子?

其一,若贵妃真在她凤青翎治疗期间死了,她凤青翎就是第一嫌疑人。

其二,敏妃怎么就不想想,若无百分百信任,贵妃如何能叫凤青翎给她治疗脸?

21

“母妃,这件事有些难。”凤青翎委婉拒绝,“儿媳虽不惧杀人,可却没有在宫中杀人的勇气,何况,对方还是贵妃娘娘。”

她顿了一下:“这事一旦被捅出来,儿媳怕经受不起阮家和荣王的报复。”

“懦弱!”敏妃斜眼看过凤青翎,用凤青翎完全听得见的声音暗骂,“难怪曜阳连和太子一争的勇气也没有!”

“母妃。”凤青翎正色道,“大概是因为您和曜阳多年不曾生活在一起,您并不了解他。曜阳不争,不是因为懦弱,而是因为我们喜欢更自由的生活。在我们看来,富贵闲王更舒适。”

凤青翎这番话,敏妃当然不懂,她也不想懂,甚至连听的兴趣也没有。

敏妃直接问:“你若不敢杀她,让她毁容总能做到吧?”

“毁容?”

“对,就是毁容,她不是认为她是天下第一美人吗?我们就让她毁容,让她脸上那道疤永远存在!”敏妃看着的凤青翎,“我可听说,这世上有些药可令伤口烂得更深!”

“母妃……”凤青翎疑惑道,“您这不是在砸我招牌吗?所有人都知道儿媳医术不错,可您却让我连一个简单的皮肉伤都治不好。”

“本宫又没叫你直接下手!”敏妃怪罪的看过凤青翎一眼,无声责怪眼前之人很蠢,“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凤青翎重重呼出一口气:“是,儿媳知道了,儿媳会想办法。”

难得见到凤青翎这么听话,敏妃心下宽慰。

她心里想:凤青翎虽不待见她,可秦曜阳就是凤青翎的软肋,只要以“给秦曜阳出气”为由头,她不怕凤青翎不答应的。

“这件事,不要告诉裕王。”敏妃叮嘱。

“是。”凤青翎笑。

她心里想: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儿子一样蠢,连自己亲身妈是谁都分不清楚吗?既然你想要的贵妃命,想要毁她容,那么,别怪我不客气了……

敏妃见凤青翎答应下来,心里非常舒爽,很难得的把凤青翎表扬了一番,说秦曜阳能娶到她是福气。

凤青翎矜持的笑。

“对了,母妃,儿媳在贵妃娘娘那里看到一瓶驻颜霜……”

敏妃眼睛一亮。

“听贵妃娘娘说,这些年青春不老正是靠那瓶驻颜霜。儿媳鉴定过,那瓶驻颜霜所用的药材无一不是顶级药材,可紧致皮肤,祛除皱纹。光是一瓶驻颜霜,少说也要花费万金。”

敏妃眼睛更亮,若她能用上瓶驻颜霜,是不是也能变很美?

“你想怎么样?”敏妃不等凤青翎说完,声音已激动起来。

“儿媳想问问母妃可有兴趣?若母妃有兴趣的话,儿媳偷龙转凤,用贵妃那瓶驻颜霜孝敬您。”凤青翎笑盈盈问。

“好!好!好!”敏妃笑得合不拢嘴,她的脑海里全是变美后,秦皇夜夜宠她的情形。

凤青翎配合的笑了笑:“既然母妃喜欢,儿媳会尽力去做。”

“事成之后,本宫重重有赏!”敏妃很是豪迈。

“那儿媳就提前谢过母妃啦!”凤青翎用愉悦的语气道。

“好了,你们就别在本宫这里耽搁时间了,你早点去锦绣宫,曜阳也早点出宫去办其他正事。”敏妃道。

“是。”凤青翎从床边凳子上站起,朝敏妃福身,“儿媳告退。”

敏妃满意点头。

22

这一趟敏妃宫殿之行,秦曜阳只做了两件事情:第一请安,第二等候。

整个过程不超过两柱香时间。

当凤青翎出来的时候,秦曜阳以为要叫他进去了,提步就往里面走。

“喂,你去哪儿?”凤青翎扬声。

好奇怪的问题!

秦曜阳下巴往寝殿内侧一抬:“里面啊!”

“不用去了,母妃说我们可以走了。”凤青翎笑,眼底没有笑意,“母妃说,叫我早点去锦绣宫照顾贵妃,叫你早点出宫去办其他正事。”

秦曜阳心里奇怪,却也当下点头:“母妃可真……”

他笑,有些词穷。

很快换了话题:“母妃伤势如何?”

“御医处理很好,爷不必担心,我们过几天再来看看。”凤青翎说。

“好。”说话间,秦曜阳已走到凤青翎面前,一手揽了她的腰,“我送你去锦绣宫。”

凤青翎点头“好”。

……

锦绣宫外,荣王的人还在等。

秦曜阳和凤青翎远远看过一眼后,便绕去其他人少的地方逛晃了。

荣王不待见他们,他们也不想让荣王觉得他们和贵妃走太近。

“差异可真大!”在一处高亭,凤青翎望着锦绣宫的方向,宫人们站得很远。

“当然有差异。”秦曜阳淡淡道,“否则怎么可能一个宠冠后宫,一个可有可无。容貌这东西,虽然重要,但不是唯一取决条件。”

背景,心智,手腕,运气,缺一不可。

而敏妃,似乎只有运气。

运气让她走到妃位,便再也走不动了。

凤青翎和秦曜阳又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眼看快到午时,荣王这才离开。

秦曜阳将凤青翎送到锦绣宫门口后,恋恋不舍的再抱了一下,留下一句“早点回家”,然后也走了。

“让你们久等了吧?”寝殿里,贵妃已套了一件轻薄外套,她从床边站起。

“回娘娘,儿媳也刚到。”凤青翎道。

贵妃笑,随口:“敏妃可不是有耐心的人。”

凤青翎没说话,表示默默赞同。旁边的馨嬷嬷已开口:“娘娘怕把您饿着,眼看中午了,忙把荣王打发走。”

凤青翎有些意外,她侧头看过贵妃,随即是感动。

“走吧,我们先去用膳,本宫也饿了。”贵妃伸手,握着凤青翎的手,“别想太多,本宫现在身体特殊,你和本宫一起用膳,本宫才放心。”

……

这样的日子过了七、八天,凤青翎把锦绣宫里里外外检查了几次,贵妃吃的用的穿的,庭院里的花草树木,甚至连放在小仓库里的东西都逐一检查过。

吃穿用度没有问题,花草树木也没有问题,小仓库里的东西却是有几件用不得,馨嬷嬷派人暗中处理了。

差不多十天后,贵妃脸上开始脱痂,凤青翎坚决不许贵妃触碰伤口,待到半个月后,当血痂完全掉落时,新肉的颜色已和其他地方的肤色差异不大。

“裕王妃果然医术高明。”

“母妃过誉了!”

贵妃专门宴请了秦曜阳和凤青翎一次,算是谢礼,凤青翎短暂的皇宫生活也算是结束了。

23

这期间,凤青翎果真给敏妃“偷”了一小瓶“驻颜霜”,还专门叮嘱敏妃省着用。

敏妃开心得不得了,当即在手上试用了一点,其滋润程度比她平时用的好太多,敏妃大赞凤青翎孝顺,再赏赐了许多东西。

……

回到裕王府后,凤青翎闲着没事,便专心研究起贵妃那瓶驻颜霜。

先前,她给敏妃的确实是正品,只不过,她在正品里再加了一点东西。

她现在想要做的,是完全分析出驻颜霜的成分,再剔除一些不好的东西。

岂料,随着对驻颜霜研究的深入,那些含量极低的成分一个个显现出来,凤青翎越来越心惊。

“龙八!”凤青翎高声叫了一声,“速请王爷回来!我有重要事找他!”

她的声音中,有她自己都没发现的轻微颤抖。

在龙八的印象中,他很少听到凤青翎如此害怕的声音。

是的,是害怕。

害怕到颤抖,无法自抑。

他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只回答了一声“是”后,残影一闪,人已飞了出去。

全程轻功,飞檐走壁。

……

不到两柱香时间,龙八已带回秦曜阳。

凤青翎还在药庐,她坐在桌子旁,她的面前是一盏很小很小的玉盏。

玉盏中间有拇指大小一块驻颜霜,周围有四块珍珠大的驻颜霜。四颗驻颜霜在其他的药物的综合下,分别呈现出红、紫、黄、蓝四种颜色。

“青翎,发生什么事了?”秦曜阳推门而入。

凤青翎抬头,她的脸色一片苍白。

“曜阳……”她站了起来,看着秦曜阳的眸中有担心,也有恐惧。

“是母妃?”秦曜阳看过桌子上的事物后,已猜出端倪。

这几日,凤青翎一直在捣鼓“驻颜霜”,她还曾说过,要把成分研究出来后,自己配,她也要像母妃一样美一辈子。

如今,既这般架势,自然是驻颜霜有大问题。

“这东西有问题。”凤青翎点头,她看着秦曜阳,几乎是艰难的,“确切的说,是宝宝……这个孩子,怕是不能要。”

“什么?!”

秦曜阳的声音陡然变大,当他的猜到驻颜霜有问题时,第一反应是保胎难,他做梦也没想到,凤青翎竟会说出孩子不能要!

贵妃有多重视这个孩子,别人不知道,他和凤青翎却是明白极了。

很多年前,贵妃无法倾注在秦曜阳身上的母爱,如今几乎是补偿式的全部倾注在腹中胎儿身上。

那样小心翼翼,那样满含深情,那样隐藏并快乐着……

秦曜阳和凤青翎同样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

“怎么回事?”秦曜阳问,声音中有克制不了寒冰。

他对秦皇,虽然没太多期待,可秦皇毕竟是他父亲。

从他回到秦国到现在,在没有侵害到秦皇疼爱的皇子利益时,秦皇对他也算宠爱。

他希望能和秦皇和平共处,在夺嫡这条路上,他期待的最好方式是:到最后,秦皇心甘情愿把皇位给他。

在驻颜霜这件事上,凤青翎最早对驻颜霜的判断是:会导致贵妃不易受孕,因里面含有活血化瘀的成分,即便受孕,也有很大机率流掉。

那时,秦曜阳对秦皇没有恨,毕竟,贵妃已经有一个儿子了,秦皇在送给贵妃驻颜霜时,或压根没考虑要不要贵妃再生一个。

可如今,很显然驻颜霜带来的危害不止不能怀孕那样简单。

“驻颜霜里除了珍贵药材,还有一些微量金属。这些微量金属对人体危害很大。我算过母妃用驻颜霜的时间,怕那些金属早已沉淀在她体内。”

“她在一种很不健康的身体情况下怀孕,怀孕后继续用驻颜霜,那些微量金属很可能也已积淀到孩子体内。”

“母妃若坚持孕育这个孩子的话,这个孩子有可能会变成死胎,即便能活到生下来,最大的可能也是先天有疾。”

“而且,母妃因自身身体情况,在生孩子的时候,危险性很大。”

凤青翎看过秦曜阳一眼,狠下心道:“如今,最好的情况是:终止怀孕,将孩子强行流掉。这样的话,即便母妃的身体暂时有损,却不会有生命危险。”

凤青翎的话,如一柄重锤,一下又一下敲在秦曜阳心上。

贵妃怀孕,原本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可如今……

别说贵妃受不了,就连秦曜阳,都感觉有种扼腕的痛。

24

“除了这个办法呢?有没有可能将你说的微量金属从人体内引出来?”秦曜阳问。

“若母妃没怀孕,我们用个三年五年时间,也许还能排出一部分,可如今,我不敢冒险。”凤青翎答。任何一个细小的失误,都可能一尸两命。

“真没有其他办法吗?”秦曜阳的眸中闪着痛色。

凤青翎摇头:“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就算把孩子生下来,也不会健康。”

“与其冒着生命危险把一个注定是悲剧的孩子生下来,还不如早早的结束他的生命。”凤青翎说,“失去亲人固然痛苦,可是,我们不能因为我们的期待,让他从母体里就开始痛,即便生下来,也是生不如死。”

“青翎,有没有可能你算错了?或者判断错了?”这是秦曜阳第一次希望凤青翎判断失误,“或者,孩子没有你想象中那样严重。当他生下来后,我们可以保护他,你的医术那样高明,或者到时候有办法。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送他去夜国,请殷神医给看看。”

“曜阳……”凤青翎喊了一声。

她的眸中同样是纠结。

她还没有告诉秦曜阳,她算过这些毒素对人体的危害,不光会让人的五脏六腑受损,人的大脑同样会受损,很可能孩子生下来后,不光是个白痴,还各种器官衰竭。

她叹了一口气,她何尝不知道,她的建议是站在最“理性”的角度建议的,而对于这种事情,涉及亲人,涉及生命,人们的出发点往往却是感性的。

胎儿才3个月,就要用这样理性的方式判处他死刑吗?

我们不是他,我们不知道他是否情愿痛,也想活着?

我们为什么不能争取一把?或者就把他救下来了呢?

在其他人的心里,或者,她凤青翎那样无情……

“我再算一下吧……”凤青翎妥协,也算给秦曜阳一个缓冲的时间,“但是曜阳,你最好有最坏的打算。另外,这件事不能拖,多拖一天对母妃危害越大。”

“我知道。”秦曜阳道。

他实在无法想象,若贵妃听到这事……

……

这天晚上,凤青翎和秦曜阳都没有睡。

凤青翎在药庐忙了一个通宵,她不光做实验,还在纸上写了无数其他人看不懂的符号与公式,一次次推算。

秦曜阳没敢打扰她,只远远站着,看着灯光映照下窗户里忙碌的人影。

夏天的夜,繁星点点,凉风习习。

凤青翎越推算越心惊,皇家,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一瓶驻颜霜里,所含有毒成分虽不多,可长年累月下来,就算是铁人,也能被毒死。

那位看起来宠冠后宫的美丽女子,竟这样被自己的枕边人算计。

她无法想象,秦皇究竟以怎样的心态,一边宠她,一边杀她。

院子里,秦曜阳静立着……

他气质如冰,一动不动,如一块雕塑。

没有人知道在他想什么。

夜,一点点逝去。

东方的天空有了最初的鱼肚白,范管家走进院子,他看看药庐里亮着的光,看看一动不动的秦曜阳,他叹一口气,走过去:

“爷,该早朝了……”

这一日早朝,秦曜阳一句话也没说。

他听着太子党和荣王党一点点蚕食着锦王一脉的势力,而太子和荣王两个人皆一句话都没有说,任由下面的人代劳。

锦王一脉如今已大半由十一皇子接手,十一皇子的母妃一族虽远远比不上柔妃,可如今这个当口,柔妃一族和太师一脉都站在十一皇子身后。

秦曜阳不愿意做这党争之事,他想要的朝堂,是一个相对清明的朝堂。

他一边听着三派之争,一边想着自己的事。

26

凤青翎再次从药庐走出来时,秦曜阳已经回来了。

他是从皇宫直接回来的,没有去刑部,回来后就站在药庐外的一棵大树下,见凤青翎走出,他的目光自然落在凤青翎脸上。

凤青翎的脸色依旧很差,她看过秦曜阳,微微摇头,目光中隐有绝望之色。

“我要知道全部。”秦曜阳开口。

他很清楚,凤青翎昨日告诉他的,必定还有隐瞒,加上这一夜的计算,凤青翎对这驻颜霜的理解肯定又多了许多。

“先说贵妃。”凤青翎开口,“我仔细算过,若贵妃继续用驻颜霜,差不多还能活10年。”

“毒素沉积到身体无法承受的时间大概还有7年,这7年里,若只是寻常把脉,根本发现不了她身体的问题。”

“7年后,她的身体开始有反应,最早应该是大脑,记忆错乱,失忆,不认识人,最好的情况是,她的心智如出生的婴儿一般,最坏的情况是,她会疯。”

“紧接着,身体其他反应会相继发生,主要体现在五脏六腑,这些器官会衰竭,她会慢慢死去。”

“我推算过,从发病到死亡,最多拖三年。”

“再说腹中胎儿,胎儿能存活到临产的可能性很小。孕育他的母体情况不佳,他就已经面临第一重危险,而且,他的体内,必定也有不少微量金属,这些微量金属足以让一个胎儿胎死腹中。”

“若能活到临产,那一定是上天庇佑。”

“可是,即便活到临产,我们还会面临第二次生死之选: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贵妃是高龄产妇,她生孩子的危险程度本身就比寻常人高许多,加上体内的毒……”

凤青翎顿了一下:“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贵妃历经千辛万苦,九死一生,甚至放弃生命,换来的孩子,生下来后活不到一个月。”

“极度虚弱的身体,他根本适应不了外界的一切。他是傻子的可能性高达80%,内脏随时有衰竭的可能。”

“当然,万事都可能存在奇迹,万分之一的可能,或者母子平安。”

这是凤青翎所有的阐述,说完后她便看着秦曜阳。

“进宫吧!”秦曜阳语气沉重,“这件事,你我都无权替母妃决定,最终还是要母妃自己拿主意。”

……

皇宫的后宫,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哪怕对方是皇子或者王爷。

他们需要得到皇上的特许。

秦曜阳和凤青翎这趟进宫,是以凤青翎给贵妃复查伤口为由头,而秦曜阳宠妻之名那样出名,她陪在凤青翎身边,也没有人觉得怪异。

两人很快到了锦绣宫,贵妃正在后院梧桐树下海棠花侧的贵妃榻上午睡。

一是夏天适合午睡,二是怀孕后,她老是觉得困。

凤青翎和秦曜阳站在院子门口,他们看见贵妃侧卧在榻上,她一手拿着书卷,放在微屈的腿上,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小腹。

她的旁边,是两个打扇子的宫人,一个把风拂在贵妃脸上和脖颈处,一个把风拂在贵妃小腿处。

凤青翎和秦曜阳皆对视一眼,一手覆在小腹上这个动作是做母亲的人下意识的动作,无论什么时候,都会下意识以保护孩子为先。

秦曜阳不是荣王,他虽是贵妃的亲生儿子,可对外,他毕竟是敏妃的孩子。

他不方便在锦绣宫待太久。

一是宫里人会猜忌,二是有荣王那个大醋缸。

馨嬷嬷深知其理,在秦曜阳和凤青翎求见贵妃时,就直接把人带到后院了。

“娘娘,娘娘。”馨嬷嬷蹲在贵妃榻旁,轻声呼唤。

贵妃“嗯”了一声,徐徐睁开眼睛。

“娘娘,裕王和裕王妃来了……”馨嬷嬷轻声道。

曜阳!

贵妃心头一喜,好久没看见秦曜阳了。

上次还是她刚受伤时,秦曜阳跟着秦皇一起来的。

她忙着转身,便看见站在后院门口,脸色并不太好的两人。

贵妃心里随即就是一沉,能让凤青翎和秦曜阳露出这种脸色的,怎会是好事?

而且,就他二人的身份,见她并不如荣王容易,可他二人依旧不避嫌的来了……

“呵。”贵妃轻笑,脸上不露出半分,她婷婷袅袅仪态万千的站了起来,一手搭在馨嬷嬷手上,笑对那两个脸色不大好的人,“这两个小家伙,可真是稀客!”

秦曜阳和凤青翎忙上前,给贵妃见礼。

贵妃笑笑,叫他二人起身。

目光很快从秦曜阳身上滑过,落在凤青翎身上:“你这个大夫,怎么现在才想起给本宫复诊?”

“母妃,儿媳这不来了吗?”凤青翎笑着,挽着秦曜阳的手臂,跟在贵妃身后。

贵妃在他二人挽着的手上看过一眼,半是嫌弃,半是宠溺的:“果真是小年轻,如此腻歪!”

凤青翎笑,毫不客气的回敬:“母妃和父皇在一起时,还不是腻歪的很。”

贵妃笑着瞪过凤青翎一眼,眸中毫无责备之意:“牙尖嘴利!”

27

一行人最终谈话地是锦绣宫的花厅,这里连着长廊,四面无墙,位于前院和后院之间,视野开阔。

三个人分别坐在桌子的三个方向,恰能看见周围一切。

馨嬷嬷吩咐人将茶点送上来后,便叫宫人退下了。

“馨儿,你也退下。”贵妃吩咐。

馨嬷嬷依言退出花厅,她远远站着,看着贵妃等人的方向,眸中隐有担心。

毕竟跟了贵妃多年,毕竟看了这么多年的宫廷争斗,贵妃能想到的,她同样想到了。

今日之事,不会是好事。

“说吧……”贵妃叹一口气,低头喝水。

凤青翎和秦曜阳面前的是茶,贵妃喝的是白水。孕妇不宜喝茶。

“母妃……”开口的是凤青翎,她的医术高明,这件事,只能她提,“这个孩子,怕是不能要……”

贵妃的动作顿住了,她保持着端着杯子送到嘴边的姿势,温水浸在唇上。

手上有轻颤。

“母妃!”秦曜阳担心的喊了一声。

贵妃没动,除了努力克制后依然轻颤的双手,凤青翎和秦曜阳看不到她半点其他动作。

可他们知道,此刻贵妃正承受着什么。

凤青翎无声叹息,她伸手,放在贵妃腿上。

“娘娘……”

凤青翎的声音更小,更轻,更柔,她放在贵妃腿上的手安抚性的揉着。

根据行为心理学,这种肢体的接触有助于舒缓压力。

过了好一会儿,贵妃手上颤抖渐轻,这才把杯子放下。

“我没事。”

她的声音很淡,除了红着的眼眶,已看不出太多情绪。

“怎么回事?”她顿了一下,看着凤青翎:“是那瓶驻颜霜吗?”

凤青翎点头,眸中全是不忍。

“除了不易怀孕,还有其他东西,对吗?”贵妃的唇角竟荡着淡淡笑。

只是,微扬的唇角上方,她的眼睛里一片颓败。

多少年了,从她15岁进宫到现在,20多年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那么多次缠绵悱恻,就算是一团冰都捂热了。

可人心……

笑意更甚,自嘲更多。

她把目光落在凤青翎身上,只见凤青翎轻轻点头:“是。”

贵妃再笑了一下:“是不能要,还是要不了?”

不能要,是孩子的身体有问题;要不了,是她的身体有问题。

“既不能要,也要不了。”凤青翎答。

她虽然心疼贵妃,却不得不承认的是,和贵妃的这番沟通,比她想象中顺畅许多。

贵妃虽难受,却没有崩塌,没有竭斯底里,更没有发疯。

沉默。

死寂一般的沉默。

再过了许久,贵妃问:“还能活多久?”

凤青翎拿不准她问的是谁,迟疑了一下,便听贵妃继续:“本宫是问,本宫还能活多久。”

“娘娘长命百岁。”凤青翎立即答。

贵妃斜看过她一眼,无声指责。

本就是倾国倾城的美人,这会儿眼眶微红,眸中是压抑的绝望,凤青翎哪还能拒绝?

她正要开口,旁边秦曜阳的声音已传来:“母妃,青翎没有骗您,您体内虽沉积有毒,但您不是已经停了驻颜霜了吗?”

他的音色醇厚,低沉而缓慢,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那东西每一瓶的含量只是微毒,在您体内沉积下来是因为日积月累,您如今既已停用驻颜霜,毒素便无法累积,全部排出只是时间问题。”

“更何况,咱们还有青翎。”

秦曜阳的话说完,贵妃已转头,目光再次落在凤青翎身上,眸中似有询问。

凤青翎坚定点头:“是,只要坚持,我们能把体内之毒排出。”

“若本宫从不知驻颜霜有问题,一直坚持用,大概还能活几年?”贵妃问。

“距病发7年,之后最多拖3年。”凤青翎毫不隐瞒。

“7年……10年……”贵妃冷冷笑,随即是喃喃的声音,“皇上好算计!”

7年,10年,这中间有什么秘密吗?

秦曜阳和凤青翎虽很想知道,却皆没有问,只宽慰着贵妃以后好好配合凤青翎排毒治病,若想要孩子,以后再怀便是。

贵妃笑着摇头。

孩子……

从有了秦曜阳之后,她便没刻意想过要怀孩子,这些年肚子从未动过,她也不遗憾。

只是这次,既然怀上了,她便特别珍惜。

“顺利生下的机会有多大?”贵妃问。

“若不考虑胎儿情况,怀孕期间一切正常,没有其他意外的话,大概五五之数。”凤青翎答。

“若运气不好,便是一尸两命,若运气好,便是母子平安,对吗?”贵妃再问。

看得出来,她舍不得腹中孩子,她想赌一把。

“理论上是这样。”凤青翎说,“可是娘娘,我和曜阳既专门跑这一趟,建议不要这个孩子,自然不是因为五五之数。”

“您和曜阳在宫中皆有人手,可以把平日的意外降到最小。我既会解毒,既会行医,在保胎的过程中,主动权便把握在我们手上。”

“若咱们有五成把握,甚至是三成把握,我都会建议您试试。可是——”

凤青翎叹一口,从裕王府过来的路上,她一直在想,给贵妃说到什么程度,她怕贵妃承受不了,可如今,似乎只有说完,说透一条路。

贵妃脸色愈加凝重,她看着凤青翎,等待她的下文。

28

凤青翎继续:“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长不大,还在腹中就会变成死胎。”

“即便顺利生下来,他也很难健康。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会是傻子,内脏随时可能衰竭。我算过,孩子健康的机率不过万分之一。”

“万分之一……”贵妃迟疑了。

孩子固然舍不得,可这万分之一的机会,真的值得砸上一切赌吗?

“娘娘……”

“这件事,本宫再考虑下。”贵妃打断凤青翎的话。

凤青翎点头,提醒道:“娘娘,这事一旦决定,便不能拖,否则对你和胎儿都不好。”

“本宫知道。”贵妃说,“三日之内,本宫会给你答复。”

完成了告知这一目的,凤青翎和秦曜阳便不再逗留,很快离开。

毕竟,复查脸上小伤这事花不了太长时间。

……

从锦绣宫出来后,凤青翎和秦曜阳便去了敏妃的宫殿。

敏妃腹部伤口早已愈合,只留了一道淡淡的红痕,

她的心情很好,凤青翎和秦曜阳到的时候,正巧听见她在哼歌。

欢快的曲调,彰显着她的好心情。

“母妃……”

跨进庭院正门后,凤青翎喊一声。

正在给花卉修剪枝桠的敏妃转过头,朝着凤青翎便是一个大大的笑容。

笑容很真诚,很开心,带着些许询问。

秦曜阳好生吃惊,敏妃和凤青翎一向不对盘,从什么时候开始,关系竟融洽了?

“青翎,你觉得怎么样?”敏妃笑着走了过来,脸蛋对着凤青翎,脑袋轻微转了转。

“看起来效果很好。”凤青翎凑近敏妃,认真看了她的额头,眼角,下巴处,很肯定道,“肤色更白了,皮肤也细腻了许多,眼角和下巴的纹路也淡了。”

敏妃笑:“本宫每天照镜子,也是这番感觉,只可惜你们父皇好久没起来了,否则一定会吃惊。”

“母妃莫急,父皇晚点来才好,到时候让他大吃一惊,保证看见您就不想走了。”凤青翎顺着敏妃的话宽慰。

好话谁不愿意听,加上凤青翎这番话算是说到了敏妃心坎上,她当即脸上笑开了一朵花,伸手在发鬓理了理,一个斜眼朝秦曜阳看来。

“曜阳,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本宫变美了?”说这话的敏妃很自信。

自从开始用凤青翎给她的驻颜霜后,她每日早中晚都会照镜子,每次照镜子都会觉得自己在变美。

日复一日的心理暗示,加上驻颜霜顶级护肤作用,敏妃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确实好了许多。

只可惜,护肤品终究只是护肤品,比不上21世纪的玻尿酸,水光针,除皱针等等等等。

敏妃皮肤虽好了一些,但五官比不上贵妃,气质等方面更是天壤之别。

如今这个好看,也就是比她以前好看了一些。

秦曜阳虽不觉得敏妃脸蛋有多大变化,但依然很坚定答:“是,母妃越来越年轻,越来越美。”

听得秦曜阳的肯定,敏妃更坚定自己的认知,她看着凤青翎的目光中尽是赞许,侧头对秦曜阳道:“曜阳,你这个裕王妃确实了得,给本宫配的面霜效果很好。”

秦曜阳笑,大概猜到几分,只笑笑:“母妃喜欢就好。”

三个人再聊了一会儿,基本是以敏妃容貌为主题,敏妃与凤青翎主聊,秦曜阳坐在旁边陪着。

到最后秦曜阳和凤青翎离开时,他们在敏妃宫中逗留了将近一个时辰,比在锦绣宫的时间多了一倍。

……

出宫后,秦曜阳还在马车上,便问了凤青翎给敏妃的面霜。

“你给的是驻颜霜吧?”

“是。”

贵妃用的驻颜霜,价值万金的药材才能提炼出一小瓶。

用后不易怀孕,常年使用的话,会有毒素沉淀于体内,最后中毒死亡。

秦曜阳没说话,凤青翎有点拿不准秦曜阳怎么想的,毕竟,敏妃是他叫了多年的母妃,很多年前,他一直跟在敏妃身边。

“曜阳,你生气了?”凤青翎试探着问。

秦曜阳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问:“为何给她那东西?”

凤青翎便把那日敏妃要她偷偷杀了贵妃,至少也要贵妃毁容的事情告诉秦曜阳,秦曜阳双颊肌肉微微一动,不觉间已咬了牙齿。

“给她那样好的东西,你不觉浪费吗?”秦曜阳问。

一个不受秦皇喜欢的妃子,怀孕的机会原本就少,而毒素的沉淀少说也要20年。这个东西给她,真的算是帮她。

秦曜阳一句话,凤青翎立即明白他的立场,当即笑笑:“所以,我在驻颜霜里面加了点料。”

秦曜阳眉角微扬,等凤青翎的答案。

“一点能让美容效果更好的东西。”凤青翎狡黠的笑,“只是,那东西一旦停用,十多天后,她的脸上便开始长斑。”

凤青翎的嘴角露出几分冷意:“她不是要贵妃毁容吗?我便推她一把。”

秦曜阳没阻止凤青翎这一做法,只提醒道:“小心别被人发现。”

“放心。”凤青翎说,“那东西来路不正,她不敢给别人看,待到这一瓶用完时,我没有新的给她,她必定会把瓶子刮得干干净净,再等到她长斑时,已是停用后半个月。任何人都很难猜到是半个月前用的面霜出了问题,只会怀疑当前用的。”

秦曜阳点了点头:“等她把这瓶用完后,我会派人把瓶子换回来。”

对于敏妃,秦曜阳从来没有想过要取她性命,毕竟很多年前,她养过他,虽然对他不好,诸多利用。况且,她还是璟月的生母。

只是,她不该想着借凤青翎的手杀贵妃,也不该叫凤青翎给贵妃毁容。

这些年来,贵妃对荣王,可比她对秦曜阳,好一千倍,一万倍。

凤青翎给她的这点惩罚,完全在秦曜阳接受范围之内。

29

再说贵妃。

秦曜阳和凤青翎走了后,她便回了寝殿,说是困倦。

“娘娘……”馨嬷嬷有些担心。

“本宫没事,只是想睡。”贵妃说着打了个哈欠,“任何人来,都不许打扰。”

“皇上呢?”馨嬷嬷问,她挡得住宫中嫔妃,挡得住荣王,却挡不住皇上。

“若皇上来,就说本宫在睡觉。”贵妃顿了一下,“本宫入夏以来,一直嗜睡。”

“是。”馨嬷嬷答。

“另外,吩咐厨房,今儿晚上,弄点酸的来。”贵妃说,“像酸枣之类的零嘴,也给本宫备点。”

嗜睡,喜欢吃酸……这是典型的孕妇的反应。

“娘娘,您这是?”打算公之于众了吗?馨嬷嬷问。

先前千瞒万瞒,生怕被人知道,如今竟是主动要人发现。

“照本宫说的办,不刻意。”贵妃道,“最好的效果便是让人猜,猜不透。”

“是。”馨嬷嬷答,退了出去。

……

房间门关上,房间里光线暗了许多。

贵妃走到妆镜台旁,取下头上发饰,再脱下外衫,躺到床上。

她是真累,心累。

从进宫的第一天起,她就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

好不容易生下个儿子,却因无力护他,将他送到一个不起眼的嫔妃身边,后来,儿子渐渐长大,越来越优秀,也和她越长越像。

她怕人发现,再把他送走,自己的妆容也一改再改。

再之后,她的生活便更加纯粹的只剩下争宠。

争宠,可以巩固母族势力,也让她在宫中生活多一点自在。

当然,她还想多少抓住那个男人一点点真心,为很多年后与儿子相认铺平道路。

若儿子想要那个位置,她会不遗余力的帮他。

怀孕这事本身是一件意外,只是,她没想到的是,秦皇给她下毒,竟长达20余年。

呵,这就是所有人以为的宠妃……

真可笑!

秦皇用她做箭靶子多年,原以为她只需要挡住外部的箭,却没想到,最长久且致命的一击是秦皇给她的。

皇上,我是人,不是神……

不会无止境包容,也不会任由别人害我孩子!

贵妃的手缓缓抬起,抚上自己小腹,眸中蓄满眼泪:

孩子,你运气不好,投胎在帝王家。

是妈妈没用,无力保你平安……

妈妈会替你报仇……

无数思绪缠绕在脑海里。

这些年付出的,放弃的,心酸的,痛苦的……

往事一件一件。

贵妃忽然觉得冷,明明是大夏天,她却分明感觉到一股浸入骨髓的冷。

她扯过被子,盖在身上。

意识开始模糊,浓浓的困倦袭上心头。

窗外,日头一点一点下沉,房间里原本就不多的天光还在不断减少。

贵妃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30

梦的开头是阮家府邸,那时的她只有8岁,是阮家嫡女,出落得最美的一个。

母亲对她说,她这一生,注定要进宫,要嫁给皇上。

她想拒绝,可梦里,她纵然有思绪,却无法将她的想法说出来,她看着小女孩乖巧点头。

那时的她……

她想起,那时的她已明白什么是嫁人,也已知道家族的重任。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做自己,要追求自己的人生。

梦中场景很快换了。

府邸变成战场,那是她进宫前,求哥哥带她去的。

她说,她这辈子都要做金丝雀了,她出生将军府,她想看看真正的战场。

她着男装,在哥哥的帮助下偷偷远赴边关,混入军营。

在那里,她第一次看见无边的铁马金戈,看见夕阳下,热血青年纵马奔驰。

她看见男子鲜衣怒马,青春挥洒着汗水。

她想,若她不需进宫,这样的人,或才是她想嫁的人。

“哥,我要回去了。”

“怎么这么快走?你不才来了2天吗?”

“够了,若再逗留下去,被人发现你带我来,我们俩都要受罚。”

哥哥很快送她回去,一路赞她识大体,知分寸,有克制力。

没错,她确实识大体,知分寸,有克制力,她很清楚,若她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她怕她会拒绝进宫。

场景再换,战场已变成后宫。

梦里出现的不是皇上,不是一次次被宠幸的场景,而是她无数次受罚,下跪,扇耳光,甚至仗责。

那时,她是宫里最美的女子,最年轻的女子,是皇上夸最多的女子,升迁最快的女子,也是所有人的眼中钉。

投毒,嫁祸,暗杀……

活下来不光要依靠家族的势力与财力,个人的智慧与手腕,还有一点点运气。

从正五品到从一品,别人用了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高度,她用了不过短短两年。

再之后,秦国的后宫中,她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她的权势足以与皇后抗衡,宫中位阶低点的嫔妃无一不惧她……

梦中纷纷扰扰,哭的多,笑的少。

到最后一个梦时,她梦见自己生了个孩子,正是腹中这个。

依旧是这座皇宫,依旧是这座宫殿。

“娘娘,您看看,是个小皇子!”馨嬷嬷欢欢喜喜的将襁褓抱到床前。

她的身体很累,心情却很愉快。

不是说孩子很难存活,不是说母子平安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吗?

她侧头,目光落在馨嬷嬷怀中的襁褓中,眸中全是安慰。

那是一个粉妆玉琢的孩子,肉嘟嘟的脸,细嫩的皮肤吹弹可破,他的双眼睁得圆溜溜的,漆黑的眼珠子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娘娘,他在笑。”馨嬷嬷很激动。

“是,好可爱!”贵妃心里满是柔意,“和我家曜阳刚生下来时一样可爱。”

馨嬷嬷将襁褓往贵妃怀里再送了几分,贵妃吃力的伸手,爱怜的在小婴儿肉嘟嘟的脸上戳了一下。

“砰!”

轻响忽如其来。

便就在手指触碰的地方,血雾如花洒喷出的水花般,瞬间模糊了她的脸。

血腥铺天盖地。

她听见自己尖叫!

一片红光中,孩子的身体如灌了水的气球,一道擦伤后,身体瞬间干瘪,所有的生命迹象以看得见的速度消失。

贵妃的尖叫再次响起……

-第一百五十二集完-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1
查看完整版本: 婆婆受伤免费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