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桑养蚕和利用蚕丝纺织,如同“四大发明”一样,是我国古代劳动人民最早的发明之一。《史记·五帝本纪》:“黄帝居轩辕之丘,而娶于西陵之女,是为嫘祖。”《通鉴外纪》云:“西陵氏之女嫘祖,为黄帝元妃,始教民养蚕,治丝茧以供衣服,后世祀为先蚕。”说明西陵氏是中华民族人文始祖黄帝的元妃,她因发明养蚕抽丝、制作衣裳,泽披后世子孙,而被尊为“蚕神女圣”。《路史·后记五》上还有“伏羲化蚕”之传说。这些都是我国关于养蚕、缫丝和织绸最早的记载,大体相当于考古学文化的新石器文化时期。事实上,浙江河姆度遗址中出土的骨制盅上就刻有四条形态逼真的蚕纹,蚕的头部和身上的横节纹历历在目。说明距今多年时,古代先民就已对蚕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中国农业文明发展进程表明,在桑蚕还没有被饲养之前,我们的祖先很早就懂得利用野生的蚕蛹为食,扯蚕茧为丝了。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人工养蚕,现在还难以确定。已知的考古资料表明,起码在良渚文化时期,我国的蚕桑生产已经有很大发展,可见开发人工养蚕远在殷周之前。如浙江省的文物考古工作者在吴兴钱山漾遗址上,先后发掘出土了年至年前世界上最早的蚕丝织品绢片、丝线、丝带和纺轮等,这是迄今为止,世界上发现最早的丝织品,中国自然也就成了“世界丝绸之源”。考古发现,蚕还是红山文化时期玉器上常见的动物造型,在红山文化遗址中经常被发现。到了商周时期,这种发现更是屡见不鲜。
上世纪70年代,陕西的考古工作者在关中西部的宝鸡茹家庄,发掘了一处被尘封了三千年的西周?国墓地,不仅发现了包裹器物的丝织品和刺绣品,而且还发现了形态比殷商时期造型更加逼真的玉蚕。这是一处西周考古中很难遇到的没有被盗、保存完好的贵族墓地,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最为重要的一次考古发现。后来又相继在其南边的竹园沟和北边的纸坊头发掘出了十几座墓葬,它们同属国。国不见史料记载,其神秘已多次见于央视和各大新闻媒体。出土的以青铜器、玉器为大宗的各类珍贵文物件。其中玉器达件,数量之多、品种之全、玉质之好、制作之精,为西周考古所罕见。
这些玉蚕大多出在竹园沟九号墓与茹家庄一号乙墓。
竹园沟墓地的时代在西周早期成康之际,M9属这个时期的中型墓葬。墓中出土的一件锡鼎和一件锡簋是西周考古中不曾见到的,比较特殊;二十九件仿生动物玉雕器物置放于死者的颈部周围,其中玉蚕十四件。这么多玉蚕置于一个墓葬之中,当是起装饰作用的项胸腹饰之用的组玉佩上的组件之一。玉佩是颇具时代特色的服饰用玉,为周代贵族男女的常备之物。国墓地出土的组玉佩以玉璜为主要构件,间配以各种玉管、玉珠、料珠之类的小件玉器或料器连缀而成。M9这组玉佩是由几种不同颜色的玉料相组合,其间夹杂一些小玉蚕、玉戈、玉鱼、玉鸟等造型精致小巧的玉器,远远望去艳丽生动、美轮美奂,给人琳琅满目的感觉。
图1至图5共5件,形制、大小和色泽基本相同,青玉、墨绿色,略透明光润,圆雕,蚕体弯曲如弓,似蚕蛹,蚕头部较大,两小目突起,口部有一小穿孔,通体雕琢成节褶状,首尾共六节。通长1.5—1.6厘米,宽0.6—0.8厘米,厚0.4—0.6厘米。图4与众不同,蚕身上有一横纹刻糟,当系有意雕刻。
图1?竹园沟西周圆雕玉蚕
图2?竹园沟西周圆雕玉蚕
图3?竹园沟西周圆雕玉蚕
图4?竹园沟西周圆雕玉蚕
图5?竹园沟西周圆雕玉蚕
图6至图9共4件,形制、大小、色泽基本相同,与上述造型大体相似,当属于蚕蛹。青白玉,灰白色,质地较粗,有程度不同的锈蚀斑痕,不透明,蚕体弯曲如弓,蚕头部较大,两小目微突起,口部有一小穿孔,通体雕琢成节褶状,图6首尾共八节,其余首尾共六节。通长1.6厘米,宽0.6厘米,厚0.4厘米。
图6?竹园沟西周圆雕玉蚕
图7?竹园沟西周圆雕玉蚕
图8?竹园沟西周圆雕玉蚕
图9?竹园沟西周圆雕玉蚕
图10,青玉,灰黄略泛绿色,玉质透明油润,圆雕,体呈长条状,背腹平直,蚕体较扁平,头端平齐,两小圆目突起,口部有一穿孔,尾呈尖状,通体雕琢成节褶状,棱角线较明显,首尾共十节。通长5.4厘米,宽0.7厘米,厚0.4厘米。图11,青玉,灰绿色,玉质透明光亮,圆雕,体呈长条状,头尖,两小目微突,口张,下唇有穿孔,通体雕琢成节褶状,首尾共六节。长3.9厘米,宽0.6厘米,厚0.4厘米。这两件基本属于一个类型,最大特点是体呈圆长条状,与前述几件圆雕蚕体屈曲状明显不同。
图10?竹园沟西周圆雕玉蚕
图11?竹园沟西周圆雕玉蚕
图12、13,青玉,玉质、色泽与形状大小基本相似,灰绿色略透明,玉质晶莹,蚕体特小,体呈长条扁平三角状,微拱,似幼蚕匍匐状,头端平齐,无目,口部有一穿孔,通体雕琢成节褶状,首尾共六节。通长1.6厘米,宽0.4厘米,厚0.2厘米。
图12?竹园沟西周圆雕玉蚕
图13?竹园沟西周圆雕玉蚕
茹家庄一号墓的时代在西周中期召、穆之际。这是一处分甲乙两室、墓制较大的国国君与其妻妾的异穴合葬墓地。出土的青铜器、玉器十分丰富。其中仿生动物玉器就达件,玉蚕是这些仿生玉器中的一部分。如图14这种形式共出六件,其他玉质较差,保存状况欠佳,唯这件玉质较好,保存完好。青玉,白色略泛灰褐色,玉质光润,圆雕,蚕体略方微弓,头大尾小,尾尖向下弯翘,两小圆目突起,口部有穿孔,通体雕琢成节褶状,首尾共六节。通长1.6厘米,高0.6厘米,厚0.2厘米。
图14?茹家庄西周玉蚕
图15,青白玉微泛黄,玉质晶莹、细腻、润泽,蚕体特大,采用圆雕技法做成方圆体长条形身躯,头部平齐,并用阴刻的手法勾勒出了眼睛和蹼爪等细节纹饰,眼睛处作穿孔,背部平直,斜尖尾上翘。通长7.2、高1.3、厚0.8厘米。这件玉蚕造型独特,抽象夹带写实,形象生动,憨态可掬,纹饰优美,做工十分规范精细,刀工和技法娴熟,属西周玉蚕的上乘之作,可以说是西周玉器工艺的一个缩影,展现了西周京畿之地贵族用玉的特点,体现了古代劳动人民的聪明智慧。
图15?茹家庄西周玉蚕
图16这件玉蚕是周原强家西周一号墓出土,在西周玉器群中较有影响。因为周原强家西周一号墓,是一座处在周文王弟虢叔家族墓地范围内的较大型西周墓葬,出土青铜器、玉器、珍珠、玛瑙、料珠、金箔等珍贵文物多件,其中玉器就达件,说明墓主身份高贵,并且十分爱玉。墓葬叠压关系清楚,器物时代风格鲜明,年代在西周晚期孝王前后,在时间空间的衔接上,与前者比较,对玉蚕文化的研究具有重要意义。玉蚕为青玉,黄微泛绿色,玉质晶莹、细腻鲜润、半透明,圆雕,通体雕琢成节褶状,并弯曲如弓,呈半环形,巨目圆嘴,头端平齐,腮两侧有对称小圆孔,颈部的节褶较短窄,腹部的节褶较宽阔,尾部呈扁平状。造型形象逼真,表现出了蚕的动感与伸缩力。通长7.5厘米。
图16?强家西周玉蚕
与丝绸文明有直接联系的蚕,不光是出现在西周的玉器上,还体现在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如青铜器上的蚕纹装饰等等,说明蚕在当时人们心目中的重要位置。如宝鸡出土的最著名的国宝重器,西周成王时期的何尊(图17),颈部就饰有蚕纹,并以桑叶相映,显示出一幅农桑情景。
图17?西周早期何尊
再如西安市长安区花园村出土的西周早期蚕纹方鼎(图18),腹部四周棱角与每面中各有一扉棱,大面上层铸4只“S”形蚕纹,下饰勾连纹,小面上部饰两蚕纹,下饰乳丁。这两件器物的时代都在西周早期,与竹园沟墓地玉蚕的时代差不多。西周中期,青铜器上的这种蚕纹发现不多,但在西周晚期乃至春秋战国的青铜器上仍有出现,而且更加形象生动。
图18?西周早期蚕纹方鼎
如湖南衡山霞流出土的一件春秋时期的桑蚕纹铜尊(图19),口沿饰有十几组蚕形纹图案,每组两条,翘首相对,作眠蚕状。器腹上的主体纹饰由四片图案化的桑叶组成,叶上布满了爬行、蠕动、啃食桑叶的小蚕。蚕纹无足,身短小,双目圆突出,与甲骨文中蚕字图形相似,很符合“身屈曲蠕动若蚕”的文献记载。
图19?春秋桑蚕纹铜尊
还有陕西凤翔出土的一件战国时的凤鸟衔环铜熏炉(图20),炉的器座上就布满许多变形蚕纹。要发展养蚕,就必须繁殖桑树,发展桑园。《诗经·魏风·十亩之间》中“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的诗句,说明春秋时期养蚕已经相当普遍,桑树已经大面积成片栽植,一块桑田就有十亩之大。北京故宫收藏的宴乐、射猎、采桑纹铜壶的采桑场面,以及河南辉县出土的采桑纹铜壶的桑树图形,都是这种蚕桑文化的延伸与发展的真实写照。
图20?战国凤鸟衔环铜熏炉特写
殷代甲骨文中不仅有蚕、桑、丝、帛等字,而且还有一些和蚕丝生产有关的完整卜辞。有些学者认为甲骨文中的“蚕”字不是“蚕”字,而是“蛇”字的象形文字。青铜器纹饰中蚕与蛇有时确实很难区分。其实,每一个甲骨文,都是在古代先民生产和生活的基础上出现的,只要纵观商周时期养蚕、缫丝和织绸的全部历史和发展过程,特别是蚕的形象在玉器与青铜器上的运用,不难发现这个字的出现,绝对不可能脱离当时人们对蚕喜爱与依赖的生活环境。因此这个字应当是“蚕”字构形变化的表现,是对蚕生理特征的生动写照。在西周早期,其表现手法有点夸张、变形或抽象,到了西周晚期以后就变得比较写实;不论是玉器上的圆雕形象还是铜器上的纹饰图案,如周原强家西周墓出土的玉蚕与湖南衡山霞流出土的桑蚕纹铜尊,就特别形象逼真,栩栩如生。甲骨文中还有关于蚕神和祭礼蚕神的记载,当时人们为了养好蚕,用牛或羊等丰厚的祭品祭礼蚕神。卜辞上记载的商代后期一个叫武丁的国王,曾为派人察看蚕事而九次占卜,说明当时的统治者对蚕桑业极为重视。
由此不难看出,商周时期,养蚕、缫丝和织绸的生产,已经渗透到了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并且生产与加工已经相当成熟。到了周代,栽桑养蚕已经在我国南北广大地区蓬勃发展起来,养蚕织丝成了妇女的主要生产活动。如《夏小正》中说:“三月……摄桑……妾子始蚕。”这是说,夏历三月(阴历四月间)要修整桑树,妇女开始养蚕。还有《诗经》中也有许多诗篇提到蚕桑。例如《诗经·豳风·七月》:“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爱求柔桑。”意思是说,春天里一片阳光,黄莺鸟儿在欢唱。妇女们提着箩筐,络绎走在小路上,去给蚕采摘嫩桑。这些都生动地描绘了当时妇女们采桑养蚕的劳动情景。
显然,在距今七千年前后的前仰韶文化时期,我国已经出现了丝绸的曙光,到商周时期,丝绸业已较发达。然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西方人并不清楚丝绸是如何织成的。因为中国的养蚕和缫丝的技术,从不向外公开,这一秘密整整保守了七八百年以后,才传到西方的。据《穆天子传》记载,最早将丝绸作为国礼,出访时赠送各国的是西周的周穆王(前——前)。他从陕西西安出发,向西长途跋涉,到达了今中亚的吉尔吉斯斯坦,将很多包括丝织品在内的礼品馈赠给了沿途国家的主人。虽然这个记载不好考证,但起码可以肯定,考古学上的这些蚕桑文化现象是一个不争的事实。特别是穆王前的这段时间,竹园沟墓地出土的丝绸织品与刺绣品印痕,足以证明西周时期丝绸织品的使用已经相当普遍,与上述记载是吻合的。随着战国、秦、汉时代的经济大发展,丝绸生产达到了一个高峰。公元前年,在汉武帝的西进政策推动下,张骞两次出使西域,打开了中国通向中亚以西的广阔地域的通道,中国与西亚和欧洲的贸易日益频繁,大量中国丝绸通过“丝绸之路”,向西运输。经过魏晋南北朝和隋唐,又有了很大的发展。宋元明清,丝绸之路上的商贸交易日益频繁。到了公元7世纪,我国的养蚕和缫丝技术向西传到阿拉伯和埃及。10世纪传到西班牙。11世纪又传到意大利。15世纪蚕种和桑种被人带到法国,从此法国开始有了栽桑养蚕织丝的生产。英国看到法国养蚕获利,便效仿法国,于是养蚕生产又从法国传到了英国。在美洲,据说墨西哥公元16世纪中叶就已经养蚕,但是,美洲大规模发展养蚕生产还是17世纪的事。那时英国殖民主义者认为它的美洲殖民地气候适宜,土地肥沃,发展养蚕有利可图,于是就在美洲殖民地大规模开展养蚕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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