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讲述的第位真人的故事
我是阿美,浙江丽水青田县人,现在在老挝开音乐餐厅。
父母在故乡就在,即便走遍全世界,依旧念念不忘。父母不在故乡就是一杯老酒,想起来很甜,喝一杯就会醉。
我从小没有吃过钱的苦,加上浙江人骨子里的创业精神,19岁我就自己开了理发店,由于手艺还不错,钱赚得很容易。后来凭自己的聪明和过人的胆识,又跟风出国打拼,生意蒸蒸日上。
不料,一场错误时间遇到对的人的感情游戏,让我再次一无所有。年,不仅是每一个中国人心中的痛,也是我人生中最黯淡的时光。那一年,我失去了父亲,失去了经营三年的公司、交往两年的男朋友,丢失了护照……
(几十年的打拼早就练就一身铁骨,可我也喜欢做优雅的女子)
年我出生于浙江省青田县的一个大家庭,有三个哥哥,三个姐姐,我是老幺。父亲是信用社主任,母亲是家庭主妇。
在我们生活的村子里,父亲是文化高又能力强的人。那时候人们都是靠书信来往,而村民们好多都没文化,不识字,所以家家户户写信、读信都是来找父亲,父亲又是个热心肠,所以人缘非常好。
爸爸忙工作,妈妈一个人操持家务,拉扯七个孩子,没有任何人帮忙。吃过很多苦,也受过很多白眼,但妈妈很坚强,都挺了过来。所以妈妈是我最佩服的人。
小学毕业的时候,哥哥姐姐们已经都外出务工了。家里只有母亲一人干农活,需要帮手,于是便辍学回家。每天在家喂猪、放牛、砍柴,帮母亲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曾经因为年轻而无所畏惧)
十八岁那年去嘉兴和姐姐学理发。我很聪明,悟性也高,一年以后就可以单独开理发店了。我的剪发手艺不错,停电的时候,靠剪刀就可以给男士剪平头,所以生意特别好。从十九岁开始,每年过年都是我给爸爸妈妈压岁钱。
那时年龄小不懂得攒钱,反正每天开门就可以挣现钱,不愁没钱花。所以空闲的时间就和朋友去吃饭、喝酒,大量的消费。
小的时候不愿意读书,可等到踏入社会才知道,书到用时方恨少。于是自己买来字典、书籍开始补救。就这样一边做事,一边学习,开了五年的理发店。
(曾经我也憧憬生活的各种美好)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后来理发店都变了味,而我只能靠技术吃饭,所以就关掉了。年轻嘛,觉得挣钱不难,于是学别人开花店、服装店、后来在杭州还开了一个小酒吧。
青田被人送外号“小香港”,也是有名的侨乡,很多人都出国打拼。有钱的出去批发赚大钱,没钱的出去打工挣小钱,等到攒够了钱再自己开店。
而我当时一直在国内做生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那时候在青田买一套一百平米的房子只要十万块钱。可我觉得女孩子将来要嫁人,买房子干什么?不懂得未雨绸缪。
年哥哥邀请我出国玩。我第一次登上了长途飞机,从上海到莫斯科转机,最后飞往贝尔格莱德哥哥家。
(年出国去萨拉热窝)
到那才知道,因为战争让华人的生意一落千丈。反动派时不时还会示威游行,搞得我们晚上都不敢出门。在哥哥家住了两个月,我又去了波黑的大姐家玩了一段时间就回了国。
四年以后,塞尔维亚的经济复苏,哥哥也由百货批发转行牛仔裤批发。生意特别好,忙得每天没有吃饭时间,哥哥再次邀请我出国。当时我的酒吧生意一般般,所以就萌生了出国的念头。
出国第一年,在哥哥那儿帮忙。那时牛仔裤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即便是次品放在店门口都有人买,每天的营业额都是用编织袋背回家点。
看中时机,第二年我便自己注册公司,租了店面,自己当老板。开始是从哥哥那里拿货卖,赚取差价。一年以后交了男朋友,我们就一起做生意。当时他说是离婚的,比我大四岁,也是给别人打工的。
(生活中我也是爱美的女子)
我们很合得来,他也很有生意头脑,所以我没有介意他是离婚的。因为他一直是给别人打工,所以做生意的资金全部是我投入的。有了帮手,我就开始自己回国内进货,因为资金少,我选择了百货批发。
第一次订了一个六十八立方集装箱的货,从装柜到塞尔维亚海运一个月,清关交关税一个星期,就这样,我在塞尔维亚的百货批发生意顺利地开始了。
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我以为是爱情,其实是一场浩劫。
哥哥姐姐们从老乡处得知他是有家庭的,就不让我和他交往。可当时我们的感情非常好,可以说处于热恋中吧,我始终不相信哥哥姐姐们说的。
后来,我专门回国去了他的老家。当我亲眼看到他老婆和女儿的时候,我的内心崩溃了。我把身上的钱都留给她们,然后又回到了塞尔维亚。
为了彻底结束这种关系,我骗他回国去进货。然后他走以后,我把仓库里的货一分为二,我们俩一人一半,然后把公司和店铺都留给他,我只带走了一半的货和一辆旧车。
(年水灯节在自己的餐厅祈福)
说实话,我舍不得这份感情。毕竟我们朝夕相处了两年,感情已经很深,可我不会做第三者,这是我的底线。他从国内回来以后不同意分手,整天喝酒闹腾,他既不能离婚也不愿意分手,而我想快刀斩乱麻。
为了早点摆脱这种生活状态,我准备回国待一段时间。没有了公司、店面就没有了收入,当时我连一张回国的机票都买不起。还是哥哥借钱给我,买了机票并把我送到机场。他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消息,一路追到机场。后来哥哥放了狠话,他才放我走。
我从塞尔维亚一直哭着回到了中国,没想到还有更痛苦的事等着我。
回国不久,身体一直很健康的爸爸生病了,我照顾了爸爸三个月。年9月底爸爸永远地离开了我。当时我真的是万念俱灰,短短的几个月,我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失去了挚爱的父亲、交往两年的男友还有公司。我不仅是回到了原点,而是被打入了北极。强打精神处理完爸爸的后事,我想出国处理货物,因为那是我所有的积蓄。
到了机场才发现护照丢了……马上临近春节,补办需要时间,只能过完年再走。
(年在老挝过万圣节和员工在一起)
本来塞尔维亚这个国家我是不想再去的,但我所有的积蓄都在货里,又舍不得便宜处理。所以,年上半年,我又发了些货过去,重新注册公司、租店面,然后一个人又从头做起百货批发,幸运的是一切都非常顺利。
每天三点一线,家里、店里、仓库,我就像一个机器人不停地旋转。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妈妈开始担心我的个人问题,所以每次回国妈妈都会安排几位男士给我相亲。记得有一次回国发货,一个星期我见了七个相亲对象,都以不合适而告终。
算命的说我是尼姑命,四十三岁之前嫁不了,就是嫁了人也会离婚。既然如此,那就听从命运的安排吧,反正我也不着急。其实我长得并不难看,也不是不会做事,而缘分这东西着急也没用。
(一年一度的啤酒节合影)
结不结婚我倒无所谓,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只是四十三岁代表着已经过了生育期,这辈子可能没有机会做妈妈,这让我有点急了。而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听天由命的人,嫁人不易,生个孩子应该不难,这一想法冒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年回国的时候,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位男士,长相身高都在我的标准之内。于是几个月之后我如愿以偿的怀孕了,怀孕以后我又回到了塞尔维亚。我一个人安排好孕检、生产,所有的一切。
没有孕吐,也没有胃口不好,店里照常营业。医院体检,没有任何人作陪或者帮忙,更没有人做饭给我吃,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儿子出生三天后,我第一次见到,裹得像粽子)
七个月的时候,我跟姐姐分别找了其他住的地方,肚子越来越大。从孕前的九十六斤到孕期的一百四十斤,起床难、翻身难、穿袜子难,这些在我这里通通不是事,也许是老天爷也支持我独自生育这个孩子。
预产期如约而至,难产、产后高烧,第二天被迫去洗澡,不让探视......所有女人生孩子所受的罪,我一样也没落下,第三天才见到孩子。
护士抱来的时候,裹得像一个蚕宝宝,眼睛也被蒙上了蝴蝶结的纱布。生个孩子等于是鬼门关走了一遭。幸运的是一切都还好,孩子健康,而我也活着。
我请了一个保姆照顾自己和孩子。不是我奢侈,因为我是一个人,一定要安排好自己的一切,这样才没有后顾之忧。一个月后,我把孩子交给一对常年帮中国人带孩子的当地夫妇照看,一个月五百欧元。
然后自己便开始到店里上班。不是我狠心,而是没有选择。保姆爷爷奶奶人非常好,日子就这样顺顺当当的过着。每次下班回去,看到儿子躺在保姆奶奶的怀里看电视,感觉生活好惬意。
(年圣诞节雪后的仓库)
年12月25号,保姆奶奶做了好多好吃的东西,我们一起唱了圣诞歌。晚上十一点,外面大雪纷飞,但是我得去仓库把当天卖掉的货补上去。
那个冬天折腾的很厉害,我修了三次车,汽车发动了不下十次,半路折回四次,铲雪四次。慢慢的雪开始融化,天气也将转暖,春天近了。
一个人生活其实很简单,平时吃面条或者家乡的一些小吃。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打开视频和天南海北的朋友聊天、喝酒。我一个人活成了一支部队。
生活上越来越适应了,而此时的生意却是每况愈下。从年金融危机开始,华人生意一年不如一年,一部分中国人已经坚持不住回国,另一部分人处在半死不活的状态。有小部分人赚钱,而我属于半死不活型的。
(在塞尔维亚和保姆夫妇的家人)
两年后我不得不停止发货,开始找一些当地的产品来卖。塞尔维亚有一些塑料厂,生产的东西都是日用品,而价格比中国出去的塑料制品便宜,款式和样式也更适合当地人。
我没事会去逛一些当地大型的超市,看到一些市场所需,就会想办法找到厂家以最低的价格拿货,然后拿到市场批发给中国人以及当地的经销商。
但是每发现一个新产品都只能卖一个星期,因为市场就有那么两个厉害人,很会跟风,价钱比你卖的还低,对这个很无奈,只能不断的寻找新品。我这个人有个坏毛病,不喜欢跟别人抢东西,所以当机立断不再做百货和塑料制品的生意,趁手里还有点积蓄想再折腾一下。
当时想打开塞尔维亚的网购市场,但要做到让一个网站在塞尔维亚家喻户晓,就凭我一人之力,简直就是异想天开。结果就是折腾进去一大笔钱,剩下一堆货,出师不利心灰意冷,网站便没再继续做下去。梦想就这样扼杀在摇篮里,半年后网站到期也不再续租。
(年在杭州,保姆夫妇和儿子)
那时很多塞尔维亚人去邻国土耳其进服装卖。我二话不说,带着一万欧元和一个员工去了土耳其。最后又无功而返,只进了二十条长裤,至今还没卖掉。
就这样生意一天不如一天,而每个月的开支和公司费用必不可少。店租一个月八百欧元,会计工资一百欧元,仓库租金一百欧元,住房三百欧元,保姆费五百欧元,加上吃穿用度一共二千欧元,所有的开销每月需要二万元人民币。
感觉压力山大,我便想把店转掉。由于店面位置好,很容易转让,最后又以三千欧元转租给了另外一个中国人。
而我也很快找到了一个月租三百欧元的店面做零售。但是我疏忽了塞尔维亚经济大环境的变差,服装店开了三个月就入不敷出。那种日子太不是滋味了。
可我不死心,又在市场的左边搞了个店面做饰品,服装店给雇员打理,我自己开始经营饰品店。对饰品我根本不懂,选货都是二姐帮我。开店之后生意也不理想,后来就把服装店转手给隔壁店的人。
(塞尔维亚郊外野炊)
到了年下半年,终于到了无法支撑的地步,只得关门大吉。在中国春节来临之前,我带着儿子回到了阔别十年的家乡。我和儿子暂住在最小的哥哥家,这个哥哥也是七兄妹中最有能力的,住别墅、开豪车,家里有保姆。
回国半年多后,妈妈被诊断出肝癌晚期,我的世界瞬间坍塌了。哥哥姐姐们都竭尽全力给妈妈医治,而我也正好利用这个时间在国内,弥补这么多年的孝道。
为了一心一意照顾妈妈,我把儿子全托到县里的幼儿园。开车半个小时的路程,每个周末接回来。小孩子适应能力强,没多久中文就说的很好了,这让我很欣慰。
每天早上六点给妈妈做早餐,九点炖雪梨或者与鱼胶汤,午睡起来再带妈妈去针灸。在我细心的照顾下,被医生断言只有几个月生命的妈妈,又陪了我两年多。年8月妈妈永远离开了我,从此家乡就变成了回不去的故乡。
(年我和妈妈在北京,此生再没有这样的机会)
母亲过世以后,我去了一趟西藏。妈妈的七七,我在大昭寺前磕了四十九个长头,以感谢母亲的养育之恩。一切的不顺心,都随着时间的推移及人性的改变,而变得不再那么重要和执着。
在母亲去世一周年的时候,我也曾经带着儿子回国,在山上的老房子里,为母亲的新年守岁。我烧着柴火煮着饺子,回忆着妈妈在世的一点一滴。
低矮的屋檐,斑驳的墙壁,厨房里、客厅里、院坝里,都有妈妈熟悉的气息。有妈妈的支持我会勇往直前。
年正月初六,我安顿好孩子之后,便踏上了老挝的国土,继续打拼。
在异国他乡语言不通,一个女人做事太难了,真的需要帮手。尽管在国内和别人合伙,遇到很多无法调和的矛盾或者被骗,但我只身前往老挝也只能继续找合伙人,期待出现奇迹。这一次我选择了餐饮行业,现实很快又给了我一记响量的耳光。
(来老挝后,喜欢戴朵占芭花,我始终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老挝当地人又懒又脏,请他们做事不堪入目。为了赶进度,我自己上手贴瓷砖,还好饭店如期顺利开业。
我虽然在塞尔维亚待了十年,但只学了点塞尔维亚语,而这里需要英语交流,没办法,我这个小学毕业的人又开始学英语。第一年我参与得不多,过得比较轻松,年底对账是亏钱的,这也在意料之中。
后来合伙人的女朋友参与进来,让我很头痛,就选择了回国休息,把店留给他们经营。没想到我回国的第二天,合伙人就把店关了,说要陪女朋友出去散心。让他把店接下,他说压力太大。
其实我也不想接,因为通过这一年对老挝人的了解,他们的习惯、做事方法和态度,都让我无法接受,可不接手好像损失更大。于是,只好自己接下来强撑着经营。而这次的经历,让我不再对合伙经营抱有幻想。
(装修后的音乐餐厅,承接的生日宴)
后来我千辛万苦把小餐厅经营起来,可好景不长,旁边又开了一家大饭店。那时候到了旅游旺季,我一个人分身乏术,在店里就不能出去拉客,出去拉客就不能管理店里的员工。
这里的人不懂得尊重人,也不觉得懒惰和偷盗可耻,来这里投资、创业简直生无可恋。每天白天忙得连哭的时间都没有,晚上想死的心都有。可想到儿子,我不得不坚持。
为了提高竞争力,想到了扩建店面,我属于行动派,想到就会实施。为了稳妥我和房东又签了二十四年的租期,拿到合同就开始施工。包工头是重庆人,个子矮小,看的挺实诚。事实是我又一次走眼了,给自己带来很多的麻烦。
草草签了施工合同,留下启动资金,我就回国借钱。这是我第一次为创业借钱,也深刻体会了什么叫借钱难?亲情、友情多好的关系,借钱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好不容易筹得一部分资金,我着急忙慌的赶回老挝。
(我和厨娘在老挝)
合同约定先付30%,剩下的完工后结算,而我工期刚到一半就把钱都给了包工头。主动权到了对方手里,不仅工期推后两个月,他还鼓动工人闹事。最后多次协商,按照合同我又多给了一万,他答应第二天就开始把活干完,结果我又被骗了,包工头拿了钱就消失了,我真想扇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倒霉的还在后面。进入雨季,屋顶的排水做的不好,两边高中间低,出不去水,我自己爬上屋顶把中间划开排水。就这样,二楼还有一半进水。自己犯的错只能自己承担,我一样一样找人修理、补救。
那段时间,手上、脚上到处是伤口,淤青、流血、砸肿的此起彼伏,这里没好那里又受伤,能健康地活下来也算是奇迹。
千辛万苦熬到了扩店成功,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席卷全球。回国的人越来越多,生意越来越淡,淡到连支付工人的工资都困难。而我只收获了白头发和皱纹。无论如何我只能坚持,因为在老挝我投入了所有。
(年在老挝去布施)
如今我在老挝经营音乐餐厅已经两年多了,现在生意还算稳定。回首半生,感慨万分,但我并不后悔。不后悔爱过不该爱的人,不后悔闯荡江湖多年,不后悔一个人生下儿子。
一个人走过所有的风花雪月,必定会坚强。只要心中有爱,生活就会迎来朝霞满天,即使遇到再多的恶人,也不能对好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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