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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6/26 22: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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烩炒枯豌豆

烩炒枯“豌豆”

文/图芒果君爷爷

荆州人话语中的豌豆,其实是蚕豆。

用蚕豆酿晒豆瓣酱,荆州人习惯说“晒豌豆酱”。在物产丰饶的江汉平原,蚕豆与豌豆广种田间,但为何名称张冠李戴,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西汉时,通向西亚的漫漫丝绸之路,大漠沙砾中的骆驼商队缓缓而行,蚕豆正是张骞从波斯帝国历尽千辛引入中国的异域物种。波斯,即当今中东的伊朗,新疆喀什的达坂距伊朗呼罗珊约余公里,如今看来也并非遥不可及。起个大早,胃腹始终保持半饥半饱,一咬牙,十余小时可达。只可惜山高林密荒凉沙漠,帕米尔高原冰川海拔近七千米,并无高速通途,况且从东贯穿阿富汗,塔利班允许鄂牌通过否?

张骞出使西域发生在公元前年,难道荆州人将蚕豆错叫了数千年?

蚕豆与豌豆并非同祖同宗,豌豆源于非洲的埃塞俄比亚。对这种青绿的小豆,沙市叫苜豌籽,可咫尺之遥的城里人(旧江陵城)又叫麦豌籽。蚕豆与豌豆,荆沙人对其称谓过于冗杂,实在令人混淆不清。

长江北岸的沙市,真正的干豌豆亦叫元豆,这是五十年代识字扫盲班老师的杰作。老师本意是指圆形小豆,此圆彼元发音相同,顺手拈来替代,也无大碍,但终究是个别号,久之积重难返,已被沙市人欣然认同。

元豆泡糯米是沙市独创的过早,手法繁复。用猪棒骨彻夜熬出浓汤,煨粑元豆,舀一勺甑子里的晶亮糯米浸泡其间,美味会在舌尖久久驻留,据说此物最易勾起旅外沙市人的乡愁。你若写成圆豆泡糯米,食客反而不知所以了。

蚕豆豌豆说去道来,搅和一通,亦不知诸君明了与否?反正又不做植物研究,晓得是么事就行了。

我下乡时种过蚕豆,那块地就在知青屋的前头。

冬令时节,在地里挥镢下去,刨出浅浅坑穴,蚕豆种籽不分头尾的扔下二三粒入窝,顺势薅土掩没,蚕豆躺在湿润泥土里,任其做好越年萌芽的准备。春雨过后,蚕豆秧苗从泥土争相探出头来,露出行行青翠点缀在褐色沃土之中,极似兵俑列队田间。

蚕豆长势迅猛,叶片光洁颜色深绿,用手捻之清香四溢,但它不像豌豆那样长着攀援竹篱的触须,亦不可如豌豆般去掐尖炒食。

仲春,蚕豆花蕾腋生,白色花冠上布满紫褐脉纹,叠加着黑色斑晕,犹如无尽的蝴蝶翩翩栖立。由白紫黑三元素天然而生的蚕豆花,淡雅中透着几分庄重,大自然总是给我们带来惊喜。

花落之后,蚕豆荚渐而膨大,蜕变成李时珍所说的“豆荚状如老蚕”模样。端午前,饱满籽粒撑起荚壳,影影绰绰露出坚实的豆粒来。知青屋里一干男人才懒得仔细观察蚕豆的季节变化,只有在饥饿之下,蓦然回首看见蔟蔟成熟的蚕豆,才会贪婪地注目。

儿时读艾芜生生的《南行记》,其间漂泊四海的困顿、历险故事,扰动着少年的心思,这是反叛心理作祟。因为喜爱先生著作,读得多遍仍不释卷,诸多章节几可背诵。知青屋后来发生的故事,多少受艾芜文字的影响。

“饭馆子小菜下锅的声响,油烟播到街头的浓味,诱出我的舌尖,溜向上下唇舐了两舐,虽然我的眼晴早就准备着,不朝那挂有牛肉猪肉的铺面瞧……

叫花子三口吃完一个烧饼的故事,闪电般地掠上我的心头。

是这样:他,一个褴褛的叫花子,饿急了,跳到烧饼摊前,抢着两三个冷硬的烧饼,转身就跑,连忙大口地咬,拼命咽下。等老板捏着擀面棒气呼呼地打来时,他已三口吃完一个。

这故事在我的心里诱起了两种不同的声音:

一种嘲弄地道:“你有三口咽完一个冷烧饼的本事么?”

另一种悲凉地答道:“没有!”

嘲弄的更加嘲弄到:“没有?那就活该饿!”

(以上为艾芜《南行记》原文)

真的不能低估文学的力量。

年秋,葛洲坝民工返乡时,我因故误船,手无分文,差点在我身上仿效了叫花子三口吞食烧饼的恶作剧……

宅前的蚕豆,对不谙蔬菜自给的知青极具诱惑,但集体财产不可乱来的规矩还是稍许懂得。怎奈多日无菜之炊,并不坚强的防线终被饱满的蚕豆突破。叫花子三口吞下冷烧饼的故事曾不止一次在知青组里讲过,饥饿也可唤起无畏。中午歇工午炊之时,众知青冲进门前蚕豆地恣意采撷,剥出滚圆豆粒,燃起柴薪,饱食了一顿炒“豌”豆。我以为,那顿炒“豌豆”应当是兄弟们一生中不可多得的至味。

虽没有遭受擀面杖追打之苦,但众目睽睽之下私摘蚕豆,在啖食后仍有强烈地负罪之感。知青们自知铸成大错,彻日忐忑不安。

故事里还有故事。

次夜,生产队趁知青夜半酣睡时分私分稻谷,农民兄弟触摸着自己种植的粒粒谷物,惊恐和欣喜交融,慌乱之中稻谷从背负的麻袋破隙流淌,黄灿灿谷子如工蚁从知青门前蜿蜒而过。在颗粒归仓的年代,竟有稻谷遗撒户外?晨起,瞒产私分的罪证被知青窥破。

五十年前,私分公粮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当知青兄弟秘告之后,我以大队民兵连长的名义传唤私分的罪魁祸首——生产队长。在法制尚不健全的年代的乡村,大凡赌博打牌、男盗女娼、口出妄言的地主富农、不务农事的二流子以及贩卖鸡鸭的投机倒把者,民兵将之捆绑示众,游行乡里实属常态。

队长自然知道瞒产私分的惊天罪过,当一缕麻绳扔向桌上时,昔日威风凛凛的队长顷刻瘫做乱泥……

知青光天之下私摘蚕豆和生产队夜半瞒产私分稻谷,孰轻孰重,诸君自有分晓,至此皆不再提及。同年冬,我投身军旅,告别了江南乡村,终结了四年知青生涯。

年春,在阔别乡村近四十年后,我来到儿时的知青屋怀旧,给太太讲述过去的故事。遗憾的是,当年的土坯宅舍,已在半年前拆除,一排排造型各异的乡村别墅,显现着农人的富足。

站在故地,与农民兄弟聊起分粮往事,几十年过去,他们仍然记忆犹新,只是显得有些不自在。其实,我会为当年的行为向生产队长表示歉意,尽管在那个时代并非错事……

前些日,在菜市场门口的粮油铺里,买了二斤壳色青绿的干蚕豆。说来不信,干枯蚕豆比鲜豆还便宜。

在农耕年代,干蚕豆是翌年的种籽,唯有酿酱是蚕豆广为普世的用途。川菜之魂的郫县豆瓣,主料正是蚕豆,只不过人家不叫蚕豆,更不会叫豌豆,而是叫胡豆。

在湖北中部,俟到伏天,家家酷爱用遍生霉菌孢子的蚕豆瓣晒酱,也就是本文开头提及的“豌豆酱”。经三伏阳光暴晒的豆瓣,色泽棕红,豉油溢出,荆楚许多菜肴常用“豌豆酱”调理,风味极其别具。

儿时,学校门前。砂砾炒制的蚕豆带着余温搁在小贩篮子里。二分钱舀起一盅,小贩给揣在裤兜里,不时摸出一粒,轻咬表皮,用舌尖推出外壳,一口啐出,豆壳向目标飞速弹去。豆瓣在口腔中被移交臼齿,叮铛之中磨成齑粉,蚕豆粉粒伴着湿润抿入腹中。如今想起,嗑壳行为多么粗俗不堪,与现代文明大相径庭。

干蚕豆亦可入菜。

干瘪的蚕豆在锅中小火焙炒,蚕豆表皮受热后,青色渐变褐黄,这是人人皆知的过程,资深美食专家会故弄玄虚者称之为“美拉德反应”。锅中焙炒继续,当达到美拉德反应中期时,蚕豆水分彻底挥发,干燥的蚕豆在热锅中此起彼伏吱吱碰撞,此刻关掉炉火,给起伏跳跃的滚烫蚕豆倾泼一瓢凉水,突如其来的冷热交替,锅中响声骤起,炒焦的枯豆重新汲水,坚脆的外壳渐而软化皱皮,豆瓣也膨胀起来。尚有几粒在热锅焙炒、冷水浸泡之下依然不改原貌的坚定分子硬如铁粒,我们称之为“铁豌豆”。对铁豆最好的泄愤是一口咬去,在舌尖牙齿双重努力下将铁豆化为粉沫。

蚕豆沥干水分,切碎数粒蒜瓣,斩碎几支干椒或者辣味强烈的青椒,配料大致如此。

锅中着少许菜籽油,浸湿软化的蚕豆与香辛物悉数入锅,中火焙炒至水分收干时着盐,临出锅时也可淋上几滴酱油,这就是沙市人常说“炒枯豌豆”。

干香咸鲜的“枯豌豆”,较花生仁更宜下酒,且无花生油脂之忧。在夏日用此物佐食米粥,真是天下绝配。

荆楚有谚云:“豌豆(蚕豆)背时遇稀饭,曹操背时遇蒋干”。不信试试。

芒果君爷爷,曾起草《荆州鱼糕》、《荆州鱼元》、《红心盐蛋》等食品标准。

本文为芒果君爷爷原创,版权归芒果君爷爷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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