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中科白颠疯曝光 https://m-mip.39.net/news/mipso_5252008.html灶物者说
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古墓群,位于今吐鲁番市西约40公里的火焰山南部,公元3世纪~公元8世纪末,生活在吐鲁番这块地方、很多不同民族的人都埋葬于此,方圆数十公里,是新疆境内最大的古墓群。
年以来,考古工作者先后对阿斯塔那古墓群进行了13次发掘,清理墓葬多座,数以万计的珍贵文物重现于世,不少文物可填写历史空白,对研究魏晋、隋唐时期历史、文化交流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在阿斯塔那古墓群的众多墓葬中,有一个墓葬让我印象非常深刻,这个墓葬的主人是一对夫妇,老夫少妻,墓葬时间跨度不小,随葬品很有意思。
本期,灶物者将通过这对夫妇的墓葬,带你一窥阿斯塔那墓群和神秘的高昌国~
高昌夫妇出生勋贵
年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与西北大学联合对阿斯塔那古墓群进行新一轮的发掘,这次总共清理墓葬38座,一个编号M的墓葬就在其中。
M是一对夫妻的合葬墓。墓中出土一块墓志,表明了二人的身份。二人都是麴氏高昌人。
张雄及其妻合葬墓出土墓志
麴(qu)氏高昌
西汉时期,吐鲁番这片地方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车师国所在地,因位于东西交流要冲,这里成为西汉政府和匈奴的最后博弈之地。西汉一统西域后,车师完全纳入汉朝中央政府管辖。公元前48年,西汉政府在这里设置戊已二校尉,主管屯田事宜。
《汉书?西域传》说此地:“地势高敞,人庶昌盛”。
高昌之名,由此而来,隶属敦煌郡。
东晋时期,前凉统治者在此设高昌郡,经历前秦、后凉、西凉、北凉四朝。乱世中,高昌这里的人也坐不住了,公元年,居住在高昌的汉族世家阚氏自立为王,是为高昌国,史称阚氏高昌。后又有张氏高昌、马氏高昌,但统治时间都不长,公元年,麴氏高昌建立,延续约年,这段时间高昌政权相对稳定,自然也是一段*金发展期。
阿斯塔那墓群
张大将*
通过墓志可知,墓中的这名男子叫做张雄。他生于高昌延昌24年(公元年),这时候隋文帝杨坚刚刚登基。张雄出生不错,他是“太妃之侄”。这里的太妃指的是高昌王麴文泰的母亲,麴伯雅的后妃。所以说,张雄与高昌王麴文泰是表兄弟。
你如果现在去新疆自治区博物馆你可以看到一具干尸,他和大名鼎鼎的小河公主、营盘美男陈列在一起,这就是张雄的干尸。
张雄将*干尸
张雄尸体保存的很完整,现在的这具干尸体长至少有1.75米,那张雄活着的时候身高至少有1.8米。从干尸来看,他肩膀、胸围都很宽,关节粗壮,活着的时候应该身材非常魁梧。他的大腿向外侧分开,但小腿向内收缩,整个腿呈“O”字形,这是长期骑马留下的典型特征。
根据墓志记载,张大将*死于高昌延寿十年(公元年),这时候唐太宗登基还没十年。张将*终年五十岁,通过干尸可以看出,他的头发、胡子已经花白,虽然在古代,五十岁离世并不算早,但张将*却也不是寿终正寝。经体质人类学检测,他的一段肠子插入阴囊,这表明他生前患有疝气,很有可能这名叱咤风云的将*就是因为这种疾病离开人世。
张雄将*复原图
王族之女
墓志中张大将*的妻子姓麴。这个姓氏在麴氏高昌绝对属于王族。这位麴氏生于高昌延和六年(年),这时候隋炀帝刚刚登基。算过来张雄要比自己的妻子大了整整23岁,典型的老夫少妻。
从墓志来看,张雄这一生只有一位妻子,按照二十三岁的这个年龄差,他娶妻已经将近四十岁了。
张大将*出生富贵,自然不是娶不到妻子。那为何40岁才娶妻?是因为某些原因耽搁了,还是墓志只记载了这一段?
阿斯塔那M出土的女俑及琴、琴几
张雄生前经历了麴氏高昌国史上的一次大的政变。公元年,隋炀帝亲自西行到达张掖,在这里举行“万国博览会”,广邀西域以及其他国家的人前来参加。当时的高昌王麴伯雅带着儿子麴文泰在张掖拜见了隋炀帝,为中原的衣冠礼仪所折服,心生向往。隋炀帝委任麴伯雅为“左光禄大夫,车师太守井国公”。随后,麴伯雅跟隋炀帝入长安、征高丽,公元娶华容公主,同年回到高昌。
隋炀帝来张掖节俭各地使团
对汉文化日渐痴迷的麴文泰,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汉化改革。
《隋书》:“今大隋统御,宇宙平一,普天率土,莫不齐向。孤既沐浴和风,庶均大化,其庶人以上皆宜解辫削衽”。
过于激进的改革,受到内外部的强烈抵制,公元年,各部族群起讨伐,史称“义和政变”。
政变中,高昌王弃国出逃、避居外地,张雄等将领一路跟随,经过六年时间,张雄带领*队反击,鞠氏重新掌权。
嫁王族女,也许就是对张将*功劳的犒赏和肯定。
和张雄比起来,这位麴氏真的算的上高寿,她去世于公元年,武则天的大周时期,活了八十多岁。
跨越百年见证变迁
张雄生于公元年,妻子麴氏生于公元年;张雄公元年去世,麴氏公元年去世,二人合葬一墓。
老夫少妻的搭配以及麴氏的高寿,夫妻俩从生到死,经历麴氏高昌的政变和覆灭,还经历了隋朝、唐初、武周百年历史,这些风霜,都沉淀在他们的墓中——M。
年考古工作者在清理这座墓葬的时候,发现墓葬又被盗扰的痕迹。
阿斯塔那墓群M、M位置示意图
墓中不少木质随葬品都有被烧过的痕迹,墓中木雕彩绘武士俑的躯干还被移到了M,清理墓葬的时候还发现了沙俄时期的火柴。20世纪初,英国人斯坦因、俄国人科兹洛夫等人以探险为由疯狂来新疆寻宝,损毁、掠走了大量珍宝,M的遭遇只是新疆众多被盗扰古墓的缩影。
即使受到盗扰,张雄夫妇的合葬墓还是出土了很多精美的文物。其中最为有名的就是墓中各式各样的陶俑,武士俑、驼夫俑、宦官俑、舞女俑、仕女俑等等,约70件。
阿斯塔那M出土女俑
因为张雄和妻子去世的时间相隔55年,所以墓中的陪葬品是分为两次放置的,体现了不同时期的文化风貌。
张雄去世后陪葬的人俑数量差不多是19个。最多的一组是依仗俑,共9人,体现出了张雄“入筹帷幄,、纬武经文”的大将*身份。其他还有文官俑和一般的男俑和女俑。
这些木俑制作很简单,都是用木头直接刻出头部和身躯,然后给木头上敷白彩,再着色,颜色也很简单,基本都是黑白两色。
阿斯塔那M出土的高昌文官俑
妻子去世后陪葬的人俑不仅数量多,做工、精致程度也大大提升。麴氏活了80多岁,她的陪葬品是由她的儿子张怀寂制作、放置的。我们挑几件看看。
首先来看这件女舞俑,这应该说是M中最为大家熟悉的一件陶俑了。
这件女俑上身穿一件绿色的短襦衫,外套一件半臂,上面是隋朝、唐初特别流行的团窠纹饰,她的下身穿一件红色*色组成的高腰间色裙,也是那个时代小姐姐们最为喜爱的裙装,她的身上还有一件帔帛,头梳整体看上去非常有范儿。
另外一件宦官俑,身穿*色衣衫,黑色靴子,一脸的奸佞之相,特别逼真。
M出土宦官俑
还有那件新疆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全国唯一一件的——天王踏*木俑。
通过这个图片我们可以看出,天王的小*的形象都塑造的特别逼真,天王身披彩色盔甲,神情威严,而脚下的小*蜷成一团,眼中全是恐惧。
M出土天王踏*木俑
唐代墓葬普遍有用镇墓兽、武士俑的习俗,一般是每样各两件。到了武周时期,随着佛教的传播的深入,武士俑逐渐被天王俑代替。M中的这件天王俑是这一变革的重要见证,这件天王俑之所以有全国“唯一”的称号,得益于它的材质——木头。
说到唐朝的明器,特别是俑,大多数人第一反应是——唐三彩。唐三彩属于低温釉陶,是一种特殊的陶器,它是用陶泥塑型,用火烧制而成的。所以说唐代的天王俑不少,但这木头做的仅此一件。
新疆地区自古就有用木头做葬具的习俗,从小河墓地的船形棺,到张雄墓中的木俑,都是新疆本土自然风貌的体现。
小河墓地使用的船形棺等木葬具
刚举例的三件陶俑虽然完全不是一个类型,但它们的做工是一样的。这些木俑都是分段雕刻,粘合成型,再根据人物特点涂上色彩,穿上专门为它们制作的衣衫,浑身都彰显两个字——精致!
M出土的骑马俑
交流吸纳大唐风貌
其实不止是张雄夫妇墓,在已经清理的多座墓葬中,很多的文物都非常精美,墓中的人俑都如此精致,那真人的生活怎么样呢?
张雄夫妇居住的高昌是丝绸之路北道的重要枢纽,同伊吾、都善并称为“西域三大门户”。优越的地理位置注定高昌国在东西交流上扮演着重要角色。
《旧唐书》:“自隋末罹乱,碛路遂闭,西域朝贡者皆由高昌”。
丝绸之路上的高昌
西汉年间高昌这里已经开始屯田,魏晋时期大批河西等地的汉人迁居高昌,带来了中原先进的农耕技术和优良品种,所以高昌的农业体现出同中原一样的特点。粮食作物有麦、黍、糜、粟、青稞等,不仅作物本身与中原相似,在阿斯塔纳墓群中还出土有那时候人们制作的面点,一点也不比中原差。
阿斯塔那M出土的女俑
除了基本的粮食,高昌人还会种葡萄、枣树等经济作物。
吐鲁番文书:“且凡种葡萄者必须以葡萄酒缴租、僧俗无别,据地而缴”。
吐鲁番这个地方种葡萄,自然是没问题,除了葡萄,桑树也是高昌重要的经济作物。广泛种植的桑树是丝织业的基础。
阿斯塔那93号墓出土租赁葡萄园契约
吐鲁番这片地方,从史前开始畜牧业就十分发达,所以在最初的纺织业中,一般都是毛毯、毛布等毛织物。
随着丝绸之路的畅通,蚕种东来,高昌“十字路口”的地理位置,让它成为西域丝绸织造最为发达的地方之一。
阿斯塔那出土当地织造“王”字织锦
吐鲁番文书,《高昌某家失火烧损财物帐》中记载,一户高昌的普通人家家里失火的,“蚕种十薄”都被烧掉了,这“十薄”是什么概念呢?
薄是养蚕的工具,类似于大的那种平底的篮子。
宋《蚕书》:“养蚕之方框,长七尺,广五尺”。
宋代一尺差不多是30厘米,虽然历代尺寸不一样,但我们可以大致判断,高昌的这个一薄大概是cm*cm那么大,蚕种的个头,一个薄上可以放的数量可想而知得多大量,一个高昌的普通人家可以养这么多蚕,可见当时高昌蚕丝纺织的规模。
M中人俑穿的衣服大多都是丝织品,还有几件是精品中的精品。
其中一个舞女俑的腰带,宽1厘米,长差不多10厘米。这件小小的带子,是中国目前出土的最早的一件缂丝实物。
阿斯塔那M出土的
缂丝,也写作刻丝。它的制作方式是“通经断纬”。一般情况下,一根纬线贯穿到底,它是什么颜色,那这一根线织上去显示出来的就是什么颜色,我们姑且把它称作“通纬”,所以就有了我们看到的织锦图案的循环。
缂丝组织结构示意图
如果要体现更为细节的颜色,那这“通纬”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断纬”。就是说经线贯穿整幅画面,纬线按照图案断开。“缂”这种技术是最早就是由居住在新疆等地的游牧民族运用的,但他们缂的是羊毛等做成的线,所以叫作缂毛。缂丝的实物最早在新疆发现,可见是这里的先民将“缂”和丝织物结合在一起,创造了丝织物新的加工方式。
“通经断纬”可以制作更加精细的花纹,图片上这件小小的缂丝上用绿色、大红、*色、蓝色等颜色拼出细小的图形,这种纹饰也是毛织品中非常流行的纹饰。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仕女俑上穿的衣服是一件“双面锦”,这可是学术界一直以为在明代才有丝织工艺。但双面的毛织物很早就有了,这就是“罽”,和张大将*齐名的干尸——营盘美男,他身上穿的就是一件罽袍。
营盘美男身上的罽袍
魏晋时期的工匠,把制作罽袍的工艺用在了织锦上,所以就有了双面锦。不论是女俑身上的腰带还是衣服,都是上千年文化融合的缩影。
除了种植业、手工业,高昌国的娱乐生活也十分丰富。
M出土的双陆棋盘
在M中发现了一个木制的围棋盘和双陆棋盘。
明人谢肇淛在《五杂俎》:“古今之戏,流传最久远者,莫如围棋。”
围棋起源于中国,已经有0年的历史,但直到唐代,围棋才完全发展起来,上至皇帝、朝臣,下到平民百姓都可以在指尖较量较量。通过这个棋盘以及M号张雄孙子张礼臣墓中出土的《仕女弈棋图》可知唐代的棋局已以19道为主要形制,围棋子也已经变成我们熟悉的圆形。
M出土围棋盘和M出土《弈祺仕女图》比较
除此以外,墓中还有斗拱等木构件,都体现了中原文化的特点。
高昌国普遍以家族墓地为主要安葬形态,所以张家的墓葬距离都不远,儿子张怀寂的墓葬,在张雄夫妇墓南侧,编号M,张怀寂的墓志早在公元年(宣统年间)就已出土,通过墓志可知张怀寂生于公元年,他是家中次子,一岁的时候父亲就已经去世,但他继承了父亲对中原的向往和国家统一的理念,在公元年高昌归顺唐朝后,九岁的张怀寂随末代高昌王麴智盛搬去中原生活,深受中原文化影响,雅善书剑,尤精草隶”所以为其为母亲制作的随葬品呈现出初唐统一兴盛的面貌。
M木阙楼
灶物者再说
高昌自古就是东西交流,多民族流动聚居的地方,汉人工匠、粟特商人、宗教信徒都在这里留下印迹,使文化呈现出多元的姿态。
阿斯塔纳墓群,号称“地下博物馆”,用最完整的形态保留了高昌生活的各个方面,深入发掘,那些“颇知田作,有牛、马、骆驼、能作弓矢”的高昌先民逐渐鲜活。
M,属于一对高昌夫妇,一个是戎马一生的大将*;一个是出身高贵的王族少女,相差二十三岁,老夫少妻,二人从出生到死亡,墓中文物丰富而特别,成为隋唐百年变迁的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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